餐盒裡的食物,單是用快子,太後都無法自己動手。 宮女嫌棄伺候太後事兒多,拿來勺子讓她自己自力更生。 為難人不說,太後吼了對方多次,依舊無動於衷。 心裡有怨氣,可又如何?她如今動彈不得,一切都得靠著這些人。而自己培養的那些人,出走大半,都不知道她的好兒子,是怎麼說服他們背叛自己。 金錢誘/惑?亦或者威脅他們離開?又或者,他們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人,早就投靠了皇帝,為她做事,不過是奉了皇帝的命令? 一切皆有可能,太後不敢細想。 自己多年培養的人,如今全都站在自己敵對麵,叫人如何感想? “太後啊太後,您現在啊,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陛下吩咐了,不能讓你過於依賴他人,凡事都得自己親自動手。您也彆怪我們,我們都是拿錢辦事,慈寧宮裡哪個人不是拿著陛下給的銀子過日子?” 拿錢辦事,自然得聽話。 皇帝吩咐了不讓伺候太後,一切讓太後自己親自動手豐衣足食,她不過是依照吩咐辦事罷了,可不是為難太後。 縱使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太後麵前耍威風。 從前太後威風時,不知有多少宮婢死在太後手裡。 一想到此,脖子一緊,誰也不想日日對著這樣一個大饅頭。手裡沾的血太多,連看人的眼神都帶著威脅,宮女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哼,仗著哀家無法走出慈寧宮,所以就如此對哀家?倘若有一日哀家能走出慈寧宮,第一個砍的就是你,你給哀家等著。” 自己的兒子管不住,當真是丟臉。 為了活下去,太後緊緊攥住勺子,一口口往嘴裡塞,米粒掉落在桌麵上,絲毫不顧及形象,哆嗦著手指拿起放入口中。 門外,程公公戰戰兢兢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站在陛下身後,也不知陛下心裡有什麼想法。 正如那宮女所說,這道命令,的的確確是陛下親口說出。 目的是什麼,程公公不說,旁人也能意會。 生來人世將近三十年,陛下總算能堂堂正正做回自己,再也不需要聽從太後的命令,無需顧忌其他。 “陛下……” “走吧。” 聽不出失望還是心疼,程公公緊跟上腳步,一行人頭也不回的離開。 屋內二人並不知,門外有人來過。 春日的風帶來春意暗然的景色,帶走了冬日裡的嚴寒,為即將到來的夏日做好鋪墊。 乾清宮。 大祭司前往幽鹿城一事,奏折已經在雲逸天桌上放了兩日。 去就去吧,雲逸天也不怕慕容澤鬨起來。 去了正好,看看幽鹿城被那丫頭打理得如何了。 拿她一生 拿她一生的幸福去賭,從慕容澤的反應來看,雲逸天知道自己賭對了。 “陛下,傳來消息,說是大祭司走時,管家親自從一屋內搬出不少瓶子。全都用黑布罩著,也不知裝了什麼,不過有一瓶打翻在地,仆人才知道是何物。” 瓶內液體流出瓶口,在地麵迅速消散,來不及查看是何物,瓶子被帶走,更加難易辨認是何物。 程公公說著暗衛傳來的消息,稍稍抬眸去瞧皇帝,眉眼間沒有絲毫變化,與平常無異,反倒讓程公公提心吊膽。 情緒沒有變化,最怕的,是心裡有變化。 太後到底是太後,陛下能有如今的地位,太後功不可沒。 母子連心,到底是自己的母妃,程公公心下明白,那宮女怕不是活不過明日了。 “明日去建安寺,慈寧宮,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左右,已經與她無關了。”歎一聲,雲逸天心裡一團疑雲,正等著有人為自己答疑解惑。 親情還在,雲逸天不願見到那樣的場景,心裡多少還得有點慰藉。 “陛下,太後身邊人如今都在陛下這兒,太後想知道,也得是從嬤嬤和宮女口中得知……” “那就讓宮女太監都警醒著,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話,彆說。嘴巴不嚴實的,知道該如何做?”雲逸天挑眉看著程公公,程公公點頭應下,後退三步到外頭吩咐人做事。 慈寧宮內一片寂靜,夜晚一聲蟬鳴,分外明顯。 躺在床上,鏤空的梨花木,多年前,乃是京城難得一見的佳品。陛下疼愛她,卻從未給予她這般好東西…… 成為太後,為彌補從前的遺憾,大肆發泄自己的不滿,揮霍國庫。 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兒子登基稱帝,若說她沒有幫助,當真不怕讓人心寒? 眼角的淚緩緩流至下顎,牆上掛著先帝的畫像。 他在那邊可還好?是否,已經找到輪回路?是否,找到他心愛的那個她? 自己在心裡,到底有沒有位置?到底,後宮三千佳麗,在他心裡都是什麼樣的位置。 子承父業,兒子繼承的,不僅僅是他的容貌,還有他的脾氣和秉性。 和他的父皇一樣,心裡住著一個人,身邊的女人,個個都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自己何嘗不是那個女人的影子之一? 心裡再疼,表麵上也不敢假以辭色。為著維持表麵的溫柔,忍著惡心去扮作一個不認識的自己,太累了。 人的一生,儘頭又是什麼? 真的有極樂世界,像她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應該下地獄吧? 伊呀。 耳朵聽著聲響,太後側頭看向大門的方向。 黑暗中,一個身影悄悄靠近。 紗幔後,是翼國君王的母妃,手裡泛著寒光的刀一旦落下,當場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