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選擇夜遊秦淮河是對的。 因為夜晚的夫子廟更加繁華、熱鬨,宵夜的遊客與市民徜徉在燈火璀璨的街頭,流光溢彩的街道上呈現著盛世的繁榮,也侵潤著千年古都曆史文化的醇厚。 “十裡秦淮”,燈火明滅,琉璃絢爛,仿佛感受到了舊時秦淮河上的歌舞笙簫,絲竹飄渺;文人才子軒墨弄彩,秦淮風流。 紅彤彤的燈火,將秦淮河兩岸映襯的明亮可人。這些紅燈大小相近,整齊的懸在岸邊鱗次櫛比的屋宇簷下。 燈底垂下的流蘇在微風的輕撫下搖擺出婀娜的舞姿,似乎看到了古時娉婷而出的美女。 碼頭遊客人頭攢動,水中畫舫秩序井然。興致高雅的人們坐在船中,觥籌交錯,坐賞風月。 不知道何時淋起的小雨,輕輕撒撒、淅淅瀝瀝,不似北方那般粗獷。 所以即便稠密了一些,但分毫不影響遊客們的興致。 蒙蒙細雨中,微風泛起水麵波瀾,為這千年之久的秦淮古景添上了幾分情韻。 站在岸邊碼頭的林牧見到此景,心中思緒萬千。 那水中清蕩的畫舫,像極了與張嵐心在蘇州夜遊楓橋時的模樣。 然而更像的,卻是當初在尼泊國一起追擊暗殺者時,和江思甜在巴格馬蒂河江中小憩的場景。 驟起的思念,縈縈而生。 ——寂寞人間五百年。 明明是“所有人”都在身邊,卻不知不覺中,感到一絲絲難以排解的孤獨與落寞。 也明明秦格韻才離開不久,但為何心中更多卻是“彆人”。 原來寂寞並不在身邊。 本不該是如此的,卻突然如此。 難道真的是潛移默化中,逼著自己在做選擇麼? 而這選擇。 也在潛移默化中,似乎在漸漸的清晰明了。 可為何心中,卻如此煩亂不堪。 不想對不起任何人。 但又知道,在三個人的愛情裡根本沒有這兩全其美的結果,更多的卻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甚至,三敗。 …… 望著清波細雨的秦淮河,林牧心中越發的陰霾繚繞。 季林喬可能是最清楚林牧此時煩悶的人。 她也在看著夜景,心裡也在想著事情。 在聽到林牧“寂寞人間五百年”之後,也跟著說道。 “雲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就在季林喬說完之後,一旁的林芷瞳突然笑道。 “你姐倆今天是怎麼了? 為何一個說寂寞,一個道思愁呢?” 看來青梅竹馬確實有青梅竹馬的好處,不用過多言語,隻在詩句上,林芷瞳就猜到了很多事情。 沒錯,林牧直接表達的‘寂寞’沒錯,而季林喬所說的詩句更絕。 通篇沒有一個愁字,卻在字裡行間中無不透著一個“愁”。 說罷,林芷瞳隻看著林牧,繼續說來一句。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麵,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這世間的‘因’,從來不會少了‘果’。 而‘果’,也必定是許久之前種下的‘因’。 你這般苦惱,無非就是眼前與心上人了吧。” 看來青梅竹馬確實有青梅竹馬的壞處,不用過多言語,一眼就看穿了心事。 而林牧,也知道自己在這兩人麵前不需要過多掩飾,苦笑一聲淡漠說道。 “這‘寂寞’與‘愁’,確實無從著手,無從抉擇。” 不管是季林喬,還是林芷瞳,都知道這‘寂寞’與‘愁’暗指某人和某人。 季林喬也跟著笑了一聲,看著夜色中的秦淮夜景,默默說道。 “放一塊糖 一塊糖在清水裡,不會太甜,但放一勺醋,卻很酸。 撿到錢不會太高興,丟了錢卻懊惱不堪。 人不能因為一件喜事高興一整年,卻能因為一個創傷鬱鬱終生。 痛苦給人的刺激,總是遠遠大於快樂,所以人們寧願不得到,也不願意失去。 這是人的弊病,也是人苦惱的根源。 舍得就是舍得,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但不管舍得還是舍不得。 到頭來,總會到了非舍不舍地步。 你說呢?” “我說?” 林牧反問一句,隨後搖了搖頭便沒有任何後話了。 而林芷瞳卻接下了後麵的話。 “說不出的話叫心事,留不住的人叫故事。 每個人一輩子皆會遇見兩個人,最後,一個在心上,一個在遠方。 林牧,你還記得那天在醫院我和你說的那些話嗎?” 林牧當然記得,那天季林喬和江思甜外麵等他時,林芷瞳與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也清楚,林芷瞳的確是喜歡過自己的,但在最後的抉擇中。 將自己讓給了江思甜。 不! 應該是林芷瞳認為,更適合自己的是江思甜,而非她,或者她人。 林芷瞳看到林牧依然沒有說話,笑道。 “從前總說,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後來經曆那麼多才懂得,海底月撈不起,心上人不可及。 林牧,有時候並不是天上月與心上人那麼簡單。 因為情感這個東西,並不是虧欠和感激。 我看的出,格韻很喜歡你,江思甜也愛你深入骨髓。 但這些似乎都不是重點。 而重點,是你心中的天平到底偏向了何方。” 這一次,林芷瞳說到了重點。 因為始終以來,林牧最弄不清楚的就是那杆天平到底偏向何方。 而現在,卻發覺。 此時“身邊人”在身邊,“心上人”雖然沒有壓倒天平,卻突然占據了更多的心裡的“空間”。 一切都說明,真正的答案好像已經快來了。 到底在意誰,選擇誰似乎也漸漸清晰。 但這感覺其實很可怕。 可怕到林牧根本不敢去麵對,更不敢去多想。 …… 看著林牧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季林喬忽然說道。 “好了,小姑媽。 我知道你是想為小牧好,但你也應該清楚。 他最大的弱點是什麼。” 就立場而言,季林喬根本不會過多的站在江思甜或者秦格韻任何一方,她隻想林牧能好,這才是最根本的立場。 所以,明明知道林芷瞳想表達什麼意思,她也不想林牧為此太多憂愁。 林芷瞳聽後,也笑著點了點頭。 “嗯,不管如何,我都跟林喬一樣,永遠站在你身邊。” …… 林牧也不想再考慮下去了,反正“抉擇”的期限還沒真正到達,先走一步看一步,於是說道。 “雨還不算大,咱們去文德橋那邊看看吧。” “好。” “嗯。” 說完,三人便開始朝西慢行。 這時,季林喬趁機向林牧走近了幾步,也不避諱林芷瞳直接說道。 “小牧,這兩天來,有些事情覺得有點讓我搞不清。” “什麼事?”林牧疑惑問道。 而季林喬卻突然沉默不語,著實思量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說道。“我感覺格韻這兩天的表現有點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