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長安俏妞鐵郎君 喬安 4904 字 1個月前

荒漠! 除了荒漠,舉目所見仍是無儘的荒漠! 前往大食的旅程比莫離所能想象的要枯燥乏味許多,什麼絡繹不絕、群商雲集的“絲綢之路”全是騙人的!除了幾個驛站小鎮稍微熱鬨外,其餘地方根本就是人煙罕至,鳥不生蛋、狗不拉屎、鳥龜不靠岸的地方。 罷離開長安的前幾天,方莫離有如脫韁野馬般,對沿途的所見所聞總是興致勃勃,老拉著阿罕問東問西,興奮之情顯而易見。 當他們愈往西行,愈是遠離繁華,尤其過了疏勒(安西四鎮之一)後,人煙更是稀少,看來看去都是一望無際的荒涼,炙熱乾燥的氣候使日子越是難熬,到最後莫離根本就數不清自己到底離家多久了?兩個月?三個月?或者更久更久。 原本在經過疏勒時,要和其它商隊合並西行,但礙於莫離怕被識破身份,因此他們隻好兩人獨自冒險西行。 “阿罕,為什麼我們這幾#x5929;#x90fd;沒碰到半個人呀?真無聊!”方莫離推了推包在頭上的那堆布,試著擦拭從額頭上冒出的鬥大汗珠。阿拉伯人真奇怪,怎會喜歡用布將頭包得密不通風,企圖悶死自己。 “沒碰到半個人是我們的幸運,這一帶是突厥人最常出沒的地方,我可不希望半途遭到打劫,你忘了之前我們看到的那批商旅遇劫的遺骸嗎?”阿罕說,他真懷疑莫離到底知不知道突厥人的可怕。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可是,我真的快悶死了!還有,這個包在頭上的玩意兒一直讓我覺得好癢。”她又擦了擦汗。“我不覺得之前的喬裝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你一定要強迫我換上這一身大食男裝,頭上還包這麼一大捆,又不透風”說完忍不住用漢語抱怨起來,手指還試圖伸進縫隙中抓癢。 “這是最好的權宜之計了,你難道不覺得我一個大食商人帶著一個大唐裝扮的男孩,會引起彆人的側目嗎?搞不好還會以為我是人口販子。” “可是這裡根本沒有‘彆人’嘛!又哪來的側目呢?”她又開始低聲咕儂。 “怎麼了?我們的莫離是不是想家了?”阿罕以睿智的眼光看著她說。“隻要大約再走一天,我們就能擺脫突厥人的威脅,進入波斯的勢力範圍了。” 一陣沉默,莫離才緩緩開口。 “阿罕,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我很慶幸能遇到你。”她由衷的表示。 “莫離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你這一趟去大食找尋父親,無疑是海底撈針,我勸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以免失望越大”他突然打住,回頭緊盯著後方。 “怎麼了?” 莫離順著阿罕的視線回首望去。 “噓!” 阿罕依然盯著後方看。莫離跟著莫名緊張了起來,她漸漸地感覺到好像有點微微震動“快步”也開始焦躁不安。 “怎怎麼回事呀?”她一邊控製馬韁一邊顫聲道。 “可能是突厥人你好好跟著我!”說完阿罕策馬往另一方向疾馳而去,莫離騎著“快步”緊跟在後。 他們並沒有機會跑太遠,隨著地表的震動,一陣塵土飛揚和類似打雷的轟隆蹄聲正朝他們疾奔而來。 聽這等磅礡的“陣勢”來者不少。雖然心中極為害怕,方莫離還是強迫自己回頭偷瞄了一眼,還好!大約隻有十來騎,比她預期的要少了一點,應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她的得意並沒有持續太久,眼看自己和阿罕就快要進入突厥人弓箭的射程範圍了。 這可不是鬨著玩的,人都還沒到大食,就不明不白死在突厥人手中,也未免太不值了吧!方莫離想起了隨身的黃色布袋,早知道帶它出門保證有用正當她伸手到腰際的布袋內時,瞥見阿罕的動作。 “阿罕!你你在做什麼?” “這些中國瓷品太重了,會拖慢我們的速度。”阿罕拚命要將捆綁商品的繩索放鬆。“反正遲早會被搶去。” 莫離急得大叫:“不行呀!那可是要拿到巴格達賣錢的” 倏地“快步”立了起來,便將莫離摔落馬背。 由於突厥人狂馳的馬蹄聲如雷鳴般的朝他們而來,因此阿罕根本就沒發現莫離早已落馬。 而摔落馬背的方莫離感到一陣頭昏腦脹,四周塵土飛揚,眼睛刺痛的張不開,滿嘴的沙子直入喉嚨深處,引發一串強烈的咳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沒被摔暈過去,還知道要奮力的抓住韁繩,沒讓“快步”有機會棄她而去。 “拜托咳‘快步’!痹讓我上去咳”莫離輕拍“快步”的脖子安撫它,並試圖重新騎上馬背雖然她已經試好幾次了。 迎著強烈日光的反襯,她驚瞥黃沙滾滾中奔馳在最前方一位騎著黑馬、全身黑勁裝束的英挺男子。 老天!這人必定是他們的首領了。 情急之下,方莫離“證實”了人在危急時的潛能是可觀的她如練了輕功般地以最快速度“飛”上馬背,並朝阿罕遠離的方向奔馳而去。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確定方向,畢竟在沙漠裡看起來都差不多,而且之前又被“快步”摔得七葷八素,根本完全搞不清楚方向,隻能全憑直覺了。 “‘快步’!拜托你‘名副其實’,再旁旗一點嘛!你可是萬中選一才有這種榮幸和我一起去巴格達的。” 逃命固然要緊,方莫離他不忘激勵一下“快步”的士氣。誰曉得它搞不好寧願待在長安享清福,也不願出來飽受這般的驚嚇和勞動。 “搞什麼鬼!快逃呀!”這是一句阿拉伯語。 莫離認為自己聽錯了!他應該是叫我彆逃吧!開玩笑!怎麼可能?我又不是頭殼壞去。 感觉馬蹄聲的逐漸逼近,她終究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又回頭瞧了一眼。 “快閃開!彆卷進來!” 這回莫離可聽得一清二楚了,確實是一句阿拉伯語,而且是那位已追上來的黑衣人說的。怎麼回事?難道那人不是突厥人的頭子?管他的!逃命要緊! 刀器碰撞的廝殺聲在她身後響起,頓時人聲、馬嘶聲早已混著揚起的塵土被遠拋在後。 沒追來? 方莫離納悶的勒緊韁繩停下來,回頭觀看那團停滯不前的煙塵,到底是怎麼回事?起內哄了嗎? 她仔細地厘清一些因素,最後,直覺告訴她這個黑衣人肯定與突厥人不是一夥的。 不能見死不救呀!他一個人怎麼敵得過十幾個人呢?但是,理智卻又不斷提醒她方莫離!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是先追上阿罕吧! 但是哎喲!怎麼辦? 雖然隻有短短數秒鐘,方莫離卻覺得似乎下了攸關命運的一項賭注莫離!莫離!你的名字不正告訴你切莫離去嗎?還是救人要緊! 從隨身的黃布袋中拿出一樣東西後,方莫離馬上策馬回去那團混亂的廝殺當中,看準了黑衣人的正確位置後,毫不猶豫地直衝向他身旁並順勢拉住他的馬韁。 “不要硬戰,逃命要緊!”說完莫離將手中的“東西”朝突厥人丟了過去,頓時一陣刺眼嗆鼻的濃煙四散開來,而廝殺聲也被咳嗽聲和咒罵聲所取代。 至於方莫離和黑衣人呢? 早就破陣而出,逃之夭夭! 他們沉默並馳一段距離,確定沒有追兵後,方莫離終於忍不住喘出一口氣大笑出聲。“竟竟然成功了我真不敢相信”她用漢語興奮的又叫又笑。 聽到莫離的“話”後,黑衣人第一次正眼看她,用阿拉伯話道:“你不是阿拉伯人。” “我從未說過我是。”莫離用流利的阿拉伯語回答。 “為什麼?”這句問話聽起來像命令句,聲音冷得足以使沙漠結冰,堅毅冷漠的下巴緊繃著。 這個人一定不常笑,莫離想著。 “你是問我為什麼不是阿拉伯人嗎?我生來就是這樣,沒有為什麼” “為什麼回頭?”他依然麵無表情,一雙沒有感情的金眸直視前方天!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她第一次看到金色眼睛的人,感覺好奇怪。 “為什麼?嗯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她淡淡地說,其實緊張的情緒根本還未平複下來,況且她也沒把握剛才的“試驗”會成功。 “不知天高地厚!”這個黑衣家夥似乎不領情。“我一個人對付得來,不必你來救我。”看來他有頑固的自尊心。 “哈!你用了‘救’這個字,表示你承認我救了你而且有恩於你,而你,竟然不知感激!”莫離氣憤叫道。 好個尖牙利嘴又狂傲的衝小子!令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的馬好像快不行了。”他突然轉移話題。 砰!“快步”應聲倒地,莫離的一條腿隨即被壓在它身下。 “啊”她被嚇到,忍不住扯開嗓門尖叫。 “會用這麼老的馬做長途旅行的人,還真不多見。”他的口氣冷淡至極。 “你!”這個人真是天下最冷血無情的動物。“哎喲”方莫離突然意識到由腿上傳來的陣陣疼痛,她努力要抽出腿,無奈“快步”實在太重了,使她動彈不得。 黑衣人緩緩下馬,一手抬高“快步”一手將莫離的腳拉出來媽呀!他的力氣真大! “我救你一次,扯平。” “你!”算了!不跟這人斤斤計較。 她略帶猶豫的“跛”到“快步”跟前蹲下,輕輕拍了拍它,並用漢語喃喃說:“‘快步’,我可是為了讓你有表現的機會才選你的”一滴淚水滑落莫離的臉頰。“你是不是很累、跑不動了?我們還沒到巴格達呢!” 一陣哽咽止住了莫離的話。 黑衣人解下方莫離的行李並拉起她道:“年輕人彆這麼婆婆媽媽的。” 說完猛然將她往身後一拉,抽出月牙形的彎刀迅速劃下馬頭,飛濺出的血馬上將周圍的黃土染紅。方莫離發出結結實實震逃詔地的尖叫,一群隱居沙漠中的各式爬蟲動物紛紛逃離現場作鳥獸散。 “你你你殺了我的馬”她不敢相信眼睛所見,他竟殺了她的馬?“你這個嗜血的殺馬魔,你把我的‘快步’還來”莫離尖叫道,一個箭步撲上前去,也不管兩人身高的巨大差距,直捶打他的胸膛。 “我是讓它早點解脫。”黑衣人平靜地說。 “可是它隻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它已老得跑不動了,長痛不如短痛,拖個幾天它還是會死。”黑衣人徑自跨上高大的黑色駿馬,道:“走吧!小子!” 方莫離倔強地不理會伸向她的手,隻一味死盯著“快步”的屍體,她絕對不會向殺馬凶手屈服的。 黑衣人聳聳肩,準備策馬離去。 才走幾步路,就如預期般聽到氣急敗壞的叫喊:“喂!你彆想逃避責任,你殺了我的馬,又拿走我的行李,你必須負責把我送到巴格達。” 黑衣人感覺嘴角不由地微微翹了起來,回到她身邊重新伸手向她。 莫離依依不舍看了“快步”一眼,再看看黑衣人不可一世的模樣,心中雖有萬般不願,但也彆無選擇。 莫離借著黑衣人的協助,努力“爬”上黑駒,奔馳而去。 “我不敢相信你到現在還在哭。” 方莫離抹了抹臉,抬眼望向坐在身前的黑衣人。 “你又沒看見,怎麼知道我在哭?” “我不需要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自大、狂傲又無情的冷血動物。”而且沒有愛心,莫離在心中又追加了一句。“你甚至連讓我跟‘快步’道彆的機會都沒有喂!” 二話不說,黑衣人猛然加快速度,莫離險些跌下馬背,還好她及時抓住他的衣服才防止自己摔落。“你實在很沒風度,人家才不過說幾句實話,你就試圖將我摔下馬背以示報複” “閉嘴!”他的聲音比之前嚴肅許多。看來這家夥的風度果然是不怎麼樣。 一陣熟悉的馬蹄聲在他們身後轟轟大響,完了!那十來騎的突厥人又追了上來!他們真是不屈不撓,窮追不舍呀! “喂!我們身上應該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吧?為什麼那些突厥人還死纏活賴的?”莫離對黑衣人大聲說道,雙手緊緊環抱住他的腰。 他沒回答,隻從腰間抽出月牙彎刀備戰。 咻! 莫離感覺一陣耳鳴,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耳旁飛過。 咻!咻! 可惡!突厥人開始對他們射箭了! 黑衣人以持刀的手控製韁繩,另一隻手突然往後伸向莫離,像搬一袋榖糧般將她從他身後硬是“提”到前麵,並將她整個人緊壓在他大腿上趴著。方莫離又被這突來的舉動嚇到,再次發出駭人的尖叫。 咻!咻!咻!連著幾箭從身旁飛過。 “閉嘴!”他喝道。 整個人趴著的姿態極不舒服,加上劇烈顛簸震動,她的尖叫逐漸轉為呻吟。 “我想吐” “不許吐!” 這個人真凶! 过了一晌,她忍不住又開口:“不行了!我真的要吐出來了嘔!” “吞回去!”他大叫。 來不及了!莫離已吐在他腿上。 “舒服多了。”她氣喘籲籲。 他真是招誰惹誰了?黑衣人低聲咒罵,一個麻煩未解決,又無端惹上另一個麻煩。 他們拉距奔馳一段路,眼見始終無法擺脫突厥人,莫離覺得自己又要吐了。不行!再吐下去可能連五臟六腑都給吐了出來。 非想個法子擺脫他們不可。 癌趴在黑衣人腿上雖然很不方便有所動作,但她還是很努力地將手伸到腰間的布袋內。 “看來之前的警告不太夠看,這次必須下猛葯才行。”她念念有詞。 見莫離有所動作,黑衣人開口問:“你在做什麼?” “點火!”她全部精神都專心於手上的工作。在馬背上點火著實困難,更彆提是在一個男人的腿上。 “都什麼節骨眼了,你還在我腿上玩火?”他的口氣充滿了不可置信,這小子的腦袋有問題呀? “我也不想呀!是那些該死的突厥人逼人太甚!”她似乎已完成手上的工作,朝追來的突厥人大叫:“不要怪我沒警告你們!”並將手中的一包東西丟出。 轟!這次真的驚逃詔地了! “哈!”方莫離發出非常不淑女的叫聲。這下可炸得你們片甲不留、回家找媽媽了吧!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黑衣人問,沒有因此放慢速度。 “一點小教訓而已。”她掙紮著試圖從他腿上爬起來坐好。 “教訓?你幾乎要了他們的命!”雖然好奇,他還是#x5f88;#x5feb;控製住自己驚訝的口氣。“你是怎麼製造出這樣巨大的殺傷力?隻是點火嗎 點火嗎?我記得你之前使用的那一次隻有煙霧,沒有這麼大聲。” 嗄!第一次聽他講這麼長的句子。 “那次隻是警告順便方便我們脫身而已,是我的脫身之計第二計‘金蟬脫殼’。”方莫離洋洋得意,她才不會告訴黑衣人“使用”方法,那可是她的秘密武器。 “哈!我又救了你一次!” 黑衣人沒有搭腔,沉默迅速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方莫離整了整頭上的頭巾,心想這個男人天生有乖僻的性格。 他們又繼續趕了一段路。 “就在這過夜吧!”他拉韁即停,徑自下馬。 “這裡?”莫離環顧四周。“可是沒有什麼遮蔽的地方呀?” “這裡有水源,而我們已經到達波斯的勢力範圍,突厥人不會追來的。” 他等著莫離下馬,但她搖搖頭表示馬太高了,黑衣人低咒一聲,隻好上前幫助,順便從馬背上的鞍袋中取出一包乾糧丟給莫離。“吃吧!我看你也吐得差不多了。” 接過乾糧,莫離低頭囁嚅:“我很抱歉,吐了你一身,我從來沒有‘暈馬’的經驗,真的!”她一再強調。 不知是因為愧疚,抑或是突然認知到自己從未像今天這般趴在一個陌生男子的腿上,頓時,莫離的臉迅速嫣紅了起來。還好黑衣人正蹲在水邊清理衣物,沒看見她羞紅的雙頰。 “黑衣人,我們” “艾布.卜爾法.庫達.穆罕默德.阿拔斯。” “什麼?”莫離一時會意不過來,他念一大串什麼玩意見,聽都聽不懂。“我的名字。” “該叫你艾布.卜爾法?還是”天!哪個是名哪個是姓呀? “庫達。隻要不叫黑衣人就行了。” “哦庫庫達。”雖然對阿拉伯人的名字沒什麼概念,但莫離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你呢?” “什麼?” “你的名字。” “哦!我叫方莫離。對了!我問你,我們現在走的是往巴格達的方向嗎?” “嗯!”他輕應一聲。 “我和我的夥伴失散了。”她補充道。“我隻是想,我們已經走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追上他呢?” “到了巴格達再找人就容易多了。”庫達將身上的長袍褪下了一半。“幫我從袋中拿出一罐青色的小瓶。”方莫離早就緊張的轉過身子,利用找瓶子的動作企圖掩飾自己的失態。她壓根兒就沒想到庫達話說到一半會突然脫衣服,她從來沒見過裸體的男人,雖然隻露出一半的臂膀,但也夠令人震驚的了。他的體格挺拔,呈現黝黑的古銅色,是個全然男性化、充滿陽剛的身軀。 “找到了嗎?” 莫離嚇了一跳,趕緊抓回飄遠的思緒。“找找到了。”她拿出青色小瓶走到他身旁。 “你受傷了?”莫離驚呼,訝異自己遲鈍於顯著而易見的事實,他腰際正淌著血。 接過青色小瓶,庫達試圖將裡頭的葯粉倒在傷口上。 “我幫你。”莫離搶過瓶子,認真仔細地幫他上葯並隨口問:“那些突厥人為什麼追你呢?我看你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嘛!” “”庫達麵無表情。 “難道你本身就很值錢?”莫離開玩笑的說,必須隨便找個話題聊聊,她受不了“冷場”尤其是麵對這麼悶的一個男人。 “可以這麼說。” 莫離抬頭望他,心中開始評估他話中的真實性。她注意到庫達的黑袍上繡有一頭金色獅子,馬鞍上也有,那應該是貴族的徽飾吧! 莫離起身走回馬邊又翻了翻庫達的鞍袋,她記得剛才好像有看見亞麻布。 “莫離!”庫達叫她。 沒反應!她正忙著找亞麻布。 “莫離!”他又叫了一次。 她手彈了一下,亞麻布整個掉到地上。奇怪!苞他在一起她似乎常被嚇到。 而且他叫她名字時的發音好怪! “什麼?你叫我嗎?”莫離撿起亞麻布回他身邊,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工作,順便用阿拉伯話糾正道:“我的名字叫‘莫離’,不是‘摸梨’。” 對她的“指正”庫達沒作任何表示,兩人各自靜默一會兒後,他才又突然開口:“阿離!” “什麼?”她又嚇了一跳,剛纏上的亞麻布整個掉了下來。從沒人這樣叫過她,太親密了,她不習慣。 “你的口頭禪嗎?” “什麼?” “‘什麼’,你老愛講這句。”庫達低頭打量正和一堆亞麻布奮戰的莫離。“雖然你的阿拉伯話說得很好,但你是第一次到巴格達吧?” 莫離一驚,好不容易固定在傷口上的亞麻布又掉了下來。 “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常去巴格達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我的名字。”他用懶洋洋的口氣說道。 “哦?”莫離的興致來了,她停下手邊的工作抬頭。 她發現庫達金色的眼眸閃耀著如太陽般金黃的光芒,配上一雙桀驁不馴的濃眉,五官同時融合粗獷的野性和細致的貴族味,很好看!隻是他的線條太緊繃了,感覺很嚴肅,他會不會是那種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大食人莫離想起他殺“快步”時的情景。 馬嘶聲嚇醒她神遊的心緒,莫離趕緊低垂下頭。 “你在巴格達這麼有名?”她慶幸自己還能順利擠出一句話。 “不是我自願的。”他聳聳肩,似乎有些無奈。 “那麼我猜你也絕對沒去過長安做過買賣吧?”她探問,終於將亞麻布固定完畢。 庫達揚起饒富興味的眉毛,重新穿回他的袍子。 “因為常去長安的大食、波斯商人幾乎部認得我。”她故意學他之前懶洋洋的口氣。 他的眉毛揚得更高,充滿興趣的重新打量眼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小子。 庫達的反應讓莫離安心不少,她心情愉快的打開之前庫達遞給她的食物,看來,庫達明顯沒去過長安,也不認識她,當然更不會知道她是女扮男裝,不過,他應該也不是可以小覷的人物,她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這是什麼呀?”莫離盯著手中一片黑黑硬硬的東西皺眉問“這怎麼吃?” 庫達二話不說拿起其中一片,輕輕用牙齒撕裂一塊,狀似愉快的咀嚼著。 確定庫達順利吞咽下去之後,方莫離才敢拿起手中那一片猶疑地住口中送。天啊!這男人的牙齒是鐵做的嗎? “這到底是什麼?咬都咬不動!”莫離叫道。 “特製的羊肉乾。” “羊肉!”莫離尖叫,這才注意到由羊肉乾散發出的特有騒味。“我想我又要吐了!”她把羊肉乾丟還給他。 庫達輕笑一聲,繼續慢條斯理地吃他的晚餐,最後他甚至還靠在石塊上,悠閒地仰望星空。莫離吞了吞口水,相信此時她肚子發出的抗議聲可能連巴格達都聽得見。 “沒彆的東西可吃了嗎?”她可憐兮兮地問。 庫達聳聳肩,繼續吃他硬如鐵板的羊肉乾,說﹕“年輕人不應該如此挑剔阿拉恩賜的食物。”阿拉恩賜的食物? 莫離不以為然地吐了吐舌頭,如果阿拉恩賜的食物都這麼難吃,她寧願出家天天吃齋念佛算了。 “我又不是回教徒”她咕咕噥噥道。 “就你的年齡而言,你太瘦弱了,一個男孩子長得如此“嬌小”是很難有所作為的。” 莫離又抱怨了一句才勉強拿起一片啃咬,這男人有比她姨娘更嘮叨的本領:而這塊羊肉乾有比他主人更“頑固”的性格,硬得要命,死都咬不下來,豈不氣煞人!連羊肉乾都要和她作對!再這樣咬下去,不出多久,她就要“齒牙動搖”了。 庫達無奈地搖搖頭,從沒遇過這麼“寶”的人。咬下一小塊肉片,他順手丟給莫離。 “快吃!” 此舉明顯侮辱人,但此時此刻莫離實在餓得沒力氣和他爭辯,望向橫躺在手中的肉片,內心交戰著。他竟然咬了一塊肉給她,上麵肯定有他的口水,她怎能就這樣吃一個陌生男子的口水,實在太不莊重了。 但阿罕不是曾經說過,人必須學習適應環境﹔現在或許就是她接受挑戰的開始,況且,她現在可是“男”的。一番天人交戰的結果,民生問題終究戰勝了道德矜持。她拿起肉片不落痕跡她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才往嘴裡送。 這個小動作並沒有逃過庫達的雙眼。 臂看這小子吃東西著實有趣極了,他臉部千變萬化的扭曲表情真是世間少有,可能連皇宮中一流的歌舞表演都沒他來的精彩。思及此,庫達終於忍不住大笑的衝動,狂笑出聲。 好不容易咀嚼完畢,正小心翼翼準備咽下那塊難纏的羊肉時,莫離被庫達突如其來的爆笑嚇到,當場肉塊卡在喉嚨,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她驚駭瞪視,指指自己又指指羊肉,難過得吐不出半個字。他還真是不笑則已,一笑驚人,順便拿她的命作陪。 庫達遞給她一個水袋,輕拍著她的背。“抱歉嚇到你。”他的話裡仍有明顯笑意。 連灌幾口之後,那塊羊肉才“馴服”的下了肚,本想大聲訓斥庫達的莫離,注意力頓時被手中的飲料吸引。 “這是什麼?甜甜的,真好喝!還可以衝淡羊肉的騒味。”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葡萄汁。”他又咬了一口肉乾給莫離。 就這樣,莫離以一口羊肉、一口葡萄汁的方式辛苦吃完她的晚餐。 酒足飯飽之後,方莫離感到昏昏欲睡,眼皮沉重,搖搖晃晃走向水邊準備衝個臉,除去一身的窒熱與狼狽尤其是她的頭發悶裹在布裡,活像給虱子作窩似的騒癢難耐真想好好洗個頭然後她一頭栽進了水裡。 “危險!”庫達衝向水邊一把撈起莫離。“不會才吃了幾口羊肉,你就挫敗得想投冰自儘吧!” “自儘?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嗝!沒有要自儘,隻是想嗝!洗頭不對!我不是要洗頭,我要洗臉,可是我的頭好重”莫離講話開始語無倫次。“我又想吐了!”她呻吟道,而且也真的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老天!不會是”庫達打開水袋聞了一下。果然!他拿錯了!這是彆人送他的葡萄酒,另一袋才是葡萄汁,不過莫離還挺能喝的,解決了一半。 莫離輕輕推開庫達環抱自己的雙手,回到水邊想洗把臉。 “啊”她突然對著水麵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 “該死的!閉嘴!又怎麼了?”庫達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以一個男孩而言,他的聲音尖銳的可怕。 “我中毒了!” “中毒?”庫達走近察看。 “一定是那些羊肉乾。”莫離的臉和脖子已出現斑斑紅疹。“我不要死得嗝!這麼難看,臉紅紅的讓我看起來很愚蠢嗝!” 庫達翻翻白眼,莫可奈何,他怎會遇到這麼在意自己容貌的男孩,娘娘腔的。“你隻是起了酒疹,死不了的。” “酒疹?我嗝!沒有喝酒呀!”莫離愣愣傻傻地說。酒精在她體內肆虐,她覺得自己虛弱的像隻沒了殼的烏龜,處於垂死邊緣。“我一定是快死了” “喂!你的衣服是濕的!”庫達伸手拉她。 這小子真不知死活,這裡日夜溫差大,穿著濕衣不到天亮就會活活被凍死,他歎了一口氣,走向馬邊取下毯子鋪好準備讓莫離躺在上麵。 莫離像沒了骨頭,軟趴趴地賴在他身上,難過地呻吟,胃裡的東西早吐光了,一陣要人命的乾嘔之後,隨即沉沉睡去,但嘴裡仍不時呢喃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庫達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似的。平常都是彆人服侍他,而今天,他竟淪落到“伺候”彆人的地步,況且是個娘娘腔的毛頭小子。 他盯著莫離絕美脫俗的五官這男孩好像太俊美了點。庫達眼中倏地閃過一絲警悟不祥的預感沿背脊直上腦門,拜托!阿離不會是 迅速解開她的袍子,果然看見唐人婦女常穿的那種叫做“抹胸”(注:類似肚兜)的東西。 庫達慢慢抬起頭低喃道:“阿拉!” 他懷疑自己也喝醉眼花了,走向水邊企圖以冷水冷卻他混沌不清的腦袋。當他重回莫離身旁時忍不住又咒罵一聲:“該死的!” 女的?方莫離真的是女的?雖然“他”細皮嫩肉、聲音尖了點、神經質重了點,但他壓根兒沒想過“他”天殺的是個女的? 莫離輕聲呻吟,拉回庫達的思緒他不能放下她不管。 以最快的速度,他脫下她的濕袍,儘量不去注意她誘人的身軀,小心謹慎地用毯子將她裡好。 庫達擰了一條毛巾輕輕替莫離擦拭發紅的臉頰,著迷似地仔細打量她的容貌。 他這才發現莫離有一副姣好精致的麵孔,皮膚細嫩,睫毛濃密微翹,雙唇如櫻桃般的嫣紅,體態輕盈瘦弱,不若他印象中一般中國婦女那樣的圓胖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樣的女性化該死!甚至連她歇斯底裡的尖叫聲。 他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回想遇到莫離之後所發生的種種,真是荒謬至極,他認識她不到一天,但今天他所遇到的荒唐事卻比他一輩子碰到的都來得多。 她真是個奇怪而特彆的女子。 為什麼她一介弱女子要女扮男裝,千裡迢迢從長安遠赴巴格達呢?難道她愚鈍的大腦不知道這個危險性嗎?想到今天她被迫卷入他和突厥人的追殺中,他忍不住就 “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麻煩事?”他握緊拳頭,甩甩頭喃喃低語。 懊死!他從不飲酒,早知道也不接受沙漠商旅熱心致贈的葡萄酒“可蘭經”的訓誡沒錯,飲酒是一種惡魔的行為,故當遠離 聽到莫離夢囈一聲,庫達控製不住地又咒罵一句。 她會是惡魔派來蠱惑他的嗎? 不!她太單純了,單純到不會懷疑彆人,而且她有一顆正義耿直的心,否則今天她不會冒生命危險回頭來救一個完全不相識的大食人。 不由地,他伸手輕撫莫離嬌俏的臉龐,凝視她微蹙的秀眉,她發燒了?庫達再度觸摸她滾燙的雙頰,她現在一定不舒服,如果隻是純粹的酒疹應當不會如此昏睡才對。 莫離本能摩挲他厚實的雙掌,像隻撒嬌的小貓。 真是信任人的小東西,他輕歎。抱起莫離倚靠在水邊的大石塊,莫離順勢蜷曲在他懷中,臉頰深埋在他頸窩,柔軟的嬌軀緊貼著他。 環抱莫離的感覺真是該死的舒服。 庫達心中嘀咕,又不是沒抱過女人,為什麼懷中這位既不性感又不成熟的小女人,會令他產生一股強烈的保護欲與無比的滿足感。 “真主阿拉!你開了我一個大玩笑!” 看來,他真的惹上了一件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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