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學上,將能在大腦內儲存一分鐘以上的記憶叫做長時記憶,有的長時記憶甚至會終身不忘。周文山自認為是個記性很差的人,但與岑鳳齡度過的那個傍晚,尤其是她半真半假地問他是不是好青年的時候,那個神態在他腦子裡存了幾十年,揮之不去。 他以前覺得也許是岑鳳齡的事業與性格都過於優秀,而且時常都能聽見關於她的事,他才忘不了。如今想來,是他高估了自己,他就是喜歡那個美麗又倔強的女人,藏在了心底幾十年,連他自己的騙過了。如今再見,所有的記憶便撲麵而來。 “爸,您說呢?”周澤宇問道。 他被一下子拉回現實,沒具體聽見兒子與兒媳說了什麼,又不想被發現什麼端倪,被敷衍地笑道:“怎麼都好。” 說完,他又覺得有些好笑,都一把年紀了,兒子都快結婚了,還想這些,真是不害臊。 周澤宇從後視鏡中將父親的一顰一笑都收進眼底,亦是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大概是枯木要逢春了。 周家一家人停好車,一起去餐廳,服務員熱情地將他們帶到位置上,不曾想竟岑家一家亦是在此處。 岑淼淼正在給岑鳳齡倒茶,就見周家一家人走了過來,忙笑著打招呼:“周叔叔,這麼巧?” 聞言,岑鳳齡不禁抬眼望去,那正蹙眉看向自己的不是周文山那老頭又是誰? 周文山萬萬也沒想到會在此處再次碰見岑鳳齡,一時間有些尷尬,還是周澤宇笑著說:“還真是緣分。” 岑思遠聞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這話就有意思了。他便也從善如流道:“難得這麼有緣,要不,就一起拚個桌?” “這多不好意思?”周澤宇笑道。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也算是老朋友之間的聚會了。”岑思遠說著,已經起身讓座了。 周澤宇也不管父親答應與否,便半推半拉地帶著父親進了隔間。 周文山:“……” 你要是不想給飯錢就直說,老父親我是有退休金的人。 而此時尷尬的,不止是周文山,岑鳳齡一時間也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便也就坐著不動了。 岑淼淼是個會來事的,立即起身讓周文山坐,自己則與岑鳳齡坐在了一起,這樣一來,周、岑雖說沒坐一起,但也和坐一起差不多了。 周文山落座,岑鳳齡頓時尷尬得能扣出一個三室一廳,麵上卻還裝著一臉淡定地對岑思遠道:“思遠,叫服務員過來點菜。” 岑思遠笑著看了母親一眼,“好。” 岑鳳齡與周文山年輕的時候都經曆過相親,那種尷尬得如坐針氈的感覺至今還記憶尤深,沒想到了,一把年紀了,還要經曆這些。當初是父母逼著,現在是兒女逼著,他們這一代人是真的慘。 但岑淼淼與岑思遠是什麼人?會是那種讓場麵冷下來的人?先是岑淼淼誇周叔叔精神矍鑠,不應該這麼早就退下來的。周文山謙虛地說,做不動了,應該把機會留給年輕人。 周澤宇立即接了話,說他們年紀到了就應該退下來,不像岑阿姨還執掌江城這麼大的集團。 “我是想讓她輕鬆點,但她說一個人在家實在是無聊,前一陣兒,竟然去挖土栽花,把自己挖進了醫院。”岑思遠笑道。 “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興趣愛好?”周文山看著岑鳳齡笑道。 “陶冶情操嘛,”岑鳳齡笑道,“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打麻將。” “這麼說,您二位興趣愛好倒是相同,我爸也愛侍弄花草,我們摘一朵花他心疼得不行,他養的貓吊著花打秋千他倒是樂嗬嗬的。”周澤宇的未婚妻陸珊珊笑道。 “哎喲,哪兒有你說得這麼誇張?”周文山老臉掛不住,急忙否認。 “沒事,你說你喜歡什麼?看看我那兒有沒有,有的話你過來拿。”岑鳳齡笑道。 “好呀好呀。”陸珊珊開心道,“爸爸,您不是說您一個人無聊嘛?改天去岑阿姨家做客,您倆可以交流一下養花的經驗啊。” 周文山:“?” 他今天算是被賣了個徹底。 “你這孩子,倒是一點也不見外,也不怕打擾人家。”周文山半真半假道。 聽到周文山亦是一個人,岑淼淼頓時更高興了,忙接話道:“不打擾不打擾,要不我加你個微信吧,我把地址發給你。” 陸珊珊:“好呀好呀。” 然後開心地拿出了手機互加微信。 岑鳳齡:“……” 她也是被賣得徹底。 在場的各位,哪個不是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對各自的心思都再明白不過了。思及於此,岑鳳齡便也就妥協了,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能與周文山相伴餘生,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她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下意識地轉眼看周文山。而周文山亦是轉眼看她,二人都相視一笑,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情緒,宛若一對默契十足的老友。 ;兩位家長不再端著,大家說話也更輕鬆了,聊天的內容也越加隨意,談到婚期的時候,周澤宇說他與陸珊珊的是在十一月,岑思遠便笑道:“剛好錯開,挺好的。” 剛好錯開,這句話不言而喻,周文山與岑鳳齡都默默無語,心想你們倒是想得長遠。 吃完飯,大家各自告彆,岑思遠與周澤宇去開車,岑淼淼與陸珊珊有意借著談論婚禮的事不在二老身前晃悠,就留下周文山與岑鳳齡。 雖說彼此都清楚兒女的心思,但對於對方是何想法,都不得而知,且這種心思不純的獨處,才是最尷尬的。岑鳳齡便隻有一個勁兒地喝茶,周文山看了笑道:“少喝點茶,晚上容易睡不著。” 岑鳳齡看了他一眼,“年齡大了都睡不著。”雖是這麼說,但還是放下了杯子。 見此,周文山會心笑了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他頓了頓,在考慮措辭。 “一如既往的什麼?” 周文山看著她,靠在椅背上,笑了笑,“像朵帶刺的玫瑰。” 聞言,岑鳳齡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是帶刺的乾花。” 周文山低頭笑了笑,“也是花不是?” 岑鳳齡點點頭,表示讚同,“你呢?怎麼變成一個人了?” “離了。” 岑鳳齡微微皺眉,按道理,他們這些人,應該是不輕易會離婚的,尤其是一把年紀了,“多久的事?” “十多二十年了吧,我也記不太清了。”周文山淡淡道。 “為什麼?”岑鳳齡有些不理解,他四十多的時候,不正是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他老婆怎麼會和他離婚? “她覺得我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啊。”他自嘲地笑了笑,“時間太久了,我真的記不太清了,總之是她覺得過不下去,就離了。” “就沒再找?” “再找估計也是這樣,何必呢?一個人多清淨。”周文山笑了笑。 “倒也是,一個人習慣了,就不願意麻煩了。”岑鳳齡淡淡道,“如今兒子都要談婚論嫁了,就更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聞言,周文山看了她一眼,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感覺自己把話說死了,轉而道,“我倒是沒想到,你真的就一個人這麼多年。” “聽了你的話啊,”岑鳳齡笑道,“比我強的男人不需要女強人,比我差點的都不懷好意,公司的事都已經夠我心煩了,又何必再自尋煩惱?” “我當時胡說的。”周文山抱歉道,“耽誤了你大半輩子了。” “開個玩笑。”岑鳳齡笑了笑。 正說著,各自的兒子都開車過來了,上車之後,雙方兒子兒媳都邀請對方到家中做客,倒是兩位主角比較淡定,微笑著說了再見。 上車之後,岑淼淼拉著岑鳳齡問,覺得周文山怎麼樣。 岑鳳齡笑罵道:“你倆就是想把老娘賣出去好過二人世界!” “怎麼會呢?”岑淼淼一臉委屈,靠在岑鳳齡的肩膀上,“我是想媽媽您晚年幸福快樂呀!” 岑鳳齡笑著摸了摸岑淼淼的頭發,柔聲道:“你們倆幸福快樂,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快樂。” 聞言,岑淼淼不由得歎了口氣,隻得更加靠近岑鳳齡,“遇見您與思遠真是我的福氣。” 聞言,岑思遠回頭看了這婆媳二人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而相比起岑家的溫情,周家這邊就要“嚴肅”得多,“爸爸,您與岑阿姨是不是談過啊?今天看你倆,怎麼看怎麼怪。”陸珊珊十分不解。 “怎麼怪了?”周文山更是不解。 “說不上來,就是氣場,特彆是剛開始的時候,很尷尬,岑阿姨一直在喝水。”陸珊珊皺眉道,“和我印象中的女強人一點也不像。” 聞言,周文山笑了笑,“大概吧。” 大概他潛意識裡是苦戀過岑鳳齡,如今被這麼有意地湊在一塊兒,才這麼尷尬。 “真的有故事?”陸珊珊回頭看著公公,一臉八卦。 周文山想了想,把當年的事說了說,陸珊珊聽了一臉的遺憾與感慨,遺憾這麼有緣的兩個人竟然沒在一起,感慨岑鳳齡的不幸。她轉而看著周澤宇心有餘悸道:“我差點就見不到你。” 周澤宇:“?” “要是爸爸人品差那麼一點,沒和媽媽結婚,不就是沒有你了嘛?” 周澤宇:“……” 你非要這麼說,確實也有點道理。 “這種精明炸毛女總裁x穩重腹黑老乾部,真的好好磕!”陸珊珊還是一臉遺憾,“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當年沒有把握住機會,現在一定要幫爸爸抓住,你說是不是?”她一臉認真地看著周澤宇。 周澤宇:“有道理!” 周文山:“……” 這又是什麼意思?誰給他解釋一下,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