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蘇鳴似乎已經忘記了昨晚刪視頻的事，又或者覺得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提都沒有提。 柳安把買回來的速凍餃子煮好了，端到餐桌上的時候，就看見蘇鳴站在陽台上，雙手扶著雙胎看外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餃子煮好了。”她喊了一句。 “嗯。”蘇鳴轉回了頭，似乎還在思考，神情並不輕鬆。 吃餃子的時候，他也沒開口說話。柳安看他吃東西的樣子，可能也根本沒在意放進嘴裡的是什麼東西，更不在意那是什麼味道。 “出了什麼事嗎？”柳安忍不住問了，“還因為……昨天的視頻不高興嗎？” “啊？”蘇鳴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然後擠出笑容來，“沒有啊，是工作上的事。” 柳安輕輕嗯了一聲，又是工作上的事。 這種狀態其實也不新鮮了，最近一個多月，他這樣的時候不少。 柳安也不知道，今天的這個工作上的事，和往常他考慮的東西不一樣。 蘇鳴忽然問：“安安，如果我們一起去一個新的城市，你覺得怎麼樣？” “新的城市？”柳安很茫然，“會有什麼區彆嗎？” 蘇鳴笑了笑：“是啊，你也還不了解。對你來說，區彆不大。” 柳安已經開始想了，那當然還是有區彆的。至少，她已經在這裡認識了他的幾個朋友。於是她問：“你們公司，要搬去彆的地方嗎？” “不是……”蘇鳴歎了一口氣，“算了，我今天再跟陳英山蘇曉倩他們聊聊，好好想想吧。” 蘇鳴把餃子幾下吃完，就過去拿起背包說道：“先走啦，今天早點回家來。” 柳安點了點頭，就看他迅速出了家門。 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就站起來走到了陽台上。 過一會，就看見蘇鳴騎著自行車，頭也沒回地就走了。 現在，隻是有時候還會回頭，對這邊揮揮手。 每天，其實也都是早早出門，說晚上早點回家的。 柳安回去把碗筷收拾好，洗乾淨了。 她其實也不是覺得蘇鳴非要每天都跟她揮手告彆，或者早上出門前搶著把碗洗了說要保護她的手。 這些都不是必要的。 隻不過……到底是工作忙改變了一個人，還是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就像電視裡說的那樣平淡了下來？ 可是也說不通啊，好多人都是說，得到了才會那樣。 還是說……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張床上，已經算是得到了？ …… 蘇鳴到了公司，氣氛還是一如往常，似乎很多人還蒙在鼓裡。 知道了實情的蘇鳴，對手遊項目就已經沒有把它做好的動力了。 因為崔澤文後來的離職，陳英山被調了過來。看到蘇鳴，他抬了抬頭打了招呼，又指了指包子：“吃飽沒，我吃不完。” 蘇鳴笑著問：“蘇曉倩買的？” 陳英山得意地笑了笑。 蘇鳴一個大拇指翹起來，不過沒有動這個包子。 愛心包子，吃了可能有點酸。 他無心乾活了，陳英山倒是主動說：“UI相關的邏輯，運行起來占用性能很高，怎麼優化我想了很久，但效果都不好，你來看看？” 蘇鳴搖了搖頭，小聲對他說道：“問問蘇曉倩，今天活忙不忙，咱們到3棟那個咖啡廳坐坐。” 陳英山吃了一驚，這不是工作時間嗎？ “問吧，沒事的。”蘇鳴打開了電腦，翻出的卻是自己在額外加班時間裡，做的小遊戲的代碼，然後坐在那裡思考著。 目前要考慮後麵的路怎麼走了。 第一個選擇，跟戚雲偉一起去蜀城。但他既然沒有提彆人，想必是有考慮。帶過去的人多了，彆人還會擔心他是不是後麵會形成自己的小山頭。 這個選擇對大多數打工人來說，自然已經是極好了。行業內頂尖企業的從業經曆，可以說是會鍍上一層金。 但蘇鳴除了考慮去陌生城市的問題，還有心裡的想法放不下。 這一去，那邊不可能做的是個小項目。戚雲偉既然去了，可能是那種級彆的項目，研發周期動輒兩三年。 他為了站穩，需要承擔的工作任務不會輕鬆。作為他帶過去的人，蘇鳴的工作量必定是極其飽和的。 在那裡想再做出點名堂，獲得一個將來能夠包裝在身上的經曆，要做好認真投入兩年時間的準備。 兩三年後，自己就快三十了。 三十左右，再做屬於自己的事情雖然不算晚，但蘇鳴現在這麼投入，還不是為了早日做點名堂，好解決柳安身份的問題？ 因此，他內心裡是非常想就此作為一個節點，先開始嘗試一把的。 問題就在於昨天晚上受到了戚雲偉的觸動，對創業的前景有些擔憂。 這一波嘗試，也是準備好花個兩三年的時間。 如果失敗了，到時候三十歲的程序員，再找工作可就尷尬了。 蘇鳴開始從真正商業的角度，來考試有沒有一條更加靠譜的路子。說白了，怎麼讓他計劃的“黑土”項目可以先活下來，然後順利地走下去。 QQ上，陳英山發消息來了：【什麼情況？上班時間可以溜號去玩嗎？】 【沒事的。】蘇鳴昨晚聽戚雲偉說了，今天他們四個要接待收購方那邊的人，落實後麵交接的細節，重點就是跟款項有關的。 上午接到人，中午吃完才會來公司。 沒人管，也無心管。 【……曉倩說， 曉倩說，是不是你請客。】 蘇鳴服了，站了起來，往門口擺了擺頭。 張羽和江曉誌還以為他們倆一來公司就去上廁所。他們本來就很熟，經常一起，至於是開小會討論還是摸魚，就不知道了。 路過美術組，蘇曉倩看到他們，站了起來跟過去。 到了電梯口她才問：“什麼情況？” 蘇鳴笑著問：“你是喻總的助理，不知道？” “那是之前啊！”蘇曉倩說道，“我不是調到手遊組當主美了嗎。” “等會再說吧。” 出了樓，蘇曉倩就直接挽起了陳英山的胳膊，悄悄話不知道在說什麼。 蘇鳴一時之間有點想柳安，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她一起逛街了。 如果一直打工，總是會跟她缺少待一起的時間。 程序員的痛啊。 咖啡廳在園區另一棟樓的底商，三人進去點好喝的，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 此刻剛剛上班時間，還不到十點，過來的人很少，隻有一些專門在這裡吃點“高端”早餐的人。 “現在可以說了吧？乾嘛專門跑到這裡來。”蘇曉倩先開口了。 蘇鳴開門見山：“公司已經給賣了，找你們聊聊，商量商量後麵的打算。” 一句話把陳英山和蘇曉倩震得呆在當場。 前天不是還開會討論9月的工作安排嗎？ 一點風聲都沒有，老板們都自信滿滿的樣子，蘇鳴怎麼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跟戚總一起吃宵夜，他跟我說的。”蘇鳴看到服務員把咖啡送來了，先喝了一口，“不用懷疑真實性了，估計也就半個來月吧，新的管理層會過來，公司變天了。” “不是……到底什麼情況啊？”蘇曉倩急了。 這樣的話，當初決定留下來的人，豈不是做了很糟糕的決定？ 馬上九月，金九銀十的季節，雖然本來就是很多公司為了下半年業績招納新人的時候，但很多人包括一些應屆畢業生也會在這個時候求職，競爭很激烈的。 蘇鳴慢慢地把聽到的事情原委說了一遍，陳英山才無語地說道：“合著我們就變成了個籌碼？” “咱們可算不上。”蘇鳴慢悠悠地說，“彆人看上的是之前項目的流水，還有公司已經簽的協議會帶來的財務麻煩，乾脆在整個盤子裡加一個遊戲研發的殼，方便將來講故事。咱們隻不過是城門邊池子裡的魚。” 陳英山的臉色很難看，半年才蹦出個臟字。 “忽然覺得肥貓是因禍得福，現在至少已經初步穩定下來了，沒事就發發他們公司的妹子。” 蘇曉倩聽到這話眉毛一拱盯著陳英山：“動心了？” “……不是，他發在群裡……”陳英山立刻一慫，“他請我們幫著出主意。” “你很會撩嗎？” “……我是嘴強王者，你不是知道嗎？” 蘇曉倩下意識地杠了兩句，才忽然覺得蘇鳴還在這，有點不好，瞪了瞪眼了事。 “嗬嗬嗬……”蘇鳴樂了樂，問道，“有什麼打算？” 陳英山默默了喝了一口咖啡：“還能有什麼打算，開始找工作唄。你特地告訴我們這消息，自己怎麼打算的呢？” 蘇鳴默默地喝著咖啡，戚雲偉邀他一起去蜀城的事不宜說，不然也許陳英山心裡有想法。 “我有點想自己做事。” 陳英山不太意外地看了看他：“原來肥貓說的是真的。可是咱們這一行，不好做啊。沒錢沒資源，怎麼搞？以你已經積累的經驗，已經可以試試去大廠帶個小項目了。” 蘇鳴搖了搖頭：“不想再這樣被動了。” “被動？”陳英山自嘲似地笑了笑，“吃飯啊大哥，不寒磣。” “獨立小遊戲，也不是沒有成功的案例。”蘇鳴說了一句，“我有個想法，你們聽聽，幫我參考一下。” 陳英山和蘇曉倩麵麵相覷，原來他拉自己兩人聊天，不是簡單告訴他們這個消息，而是為了他自己準備做的事。 為什麼自己兩人的第一想法就是找下家呢？ 還是說，他因為對自己的本事已經有了底氣，所以先想到的是試一試？ 蘇曉倩不免說道：“你要是自己做，暫時沒收入怎麼辦？柳安那個up主，現在也沒多少收入吧？” 蘇鳴頓了頓，笑著說：“沒事，好歹我這幾年，也攢了點錢。” “……你說說看看吧。”陳英山看他心意很堅決的樣子，並沒有想到他來找自己這樣兩個同樣是普通打工人的朋友來商量，其實本身就是不算太有底氣的表現。 蘇鳴點了點頭，對蘇曉倩說：“你看過安安畫的那些末世風格的圖，有什麼感覺？” 蘇曉倩愣了一下：“跟你想做的事有關係？” “對，我們為這個末世題材設想了一整套的東西，從世界背景，到故事，到各種物品的細節。” 蘇曉倩服了，伸出手搖了搖，似乎是測試他呆沒呆：“大哥，你想做的，不是小成本的獨立小手遊嗎？用得上這些？” 蘇鳴搖了搖頭：“現在當然做不了那樣的大製作，我就是單純先問問你，覺得安安畫的那些末世風格的場景圖，傳達的感覺如何。” “……是挺有質感的，雖然提升的空間還很大。”蘇曉倩如實說道。 蘇鳴直點頭：“我對這個題材有信心！不過一開始，我準備先做一個闖關類的小手遊，然後再撰寫跟這個題材有關的、漫畫，賺到錢之後開始做大型遊戲的demo拉投資……” 他巴拉巴拉地說起來，陳英山和蘇曉倩聽得目瞪口呆。 心裡隻覺得……蘇鳴大約是有點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