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德青好似真的掌握了他犯罪的證據，僅僅是給他悔過自新的機會，滿臉嚴肅地說：“至於你做沒做壞事，應該烏龜吃螢火蟲兒——自己心裡明白。我們的原則是，絕不放走一個壞人，也絕不冤枉一個好人。沒有證據，不得隨便來找你。想清楚再回答，我們既要你交待問題，肯定掌握得一清二楚。” 王二麻子更加米湯洗腦袋——稀裡糊塗不明白：“蔣治保，你莫打啞謎，乾脆直截了當說，我到底犯了什麼罪？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落！今天雖是大年三十，人家有年我無年，家裡冷冷清清，兩口子還在唱臥（餓）龍崗，肚子皮皮餓得貼到了背梁筋，哪裡還耐得活做違法犯罪的事？” 龍德清兩眼緊盯，好似要看穿一切，無比威嚴地說：“王二麻子，是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給你說出點步，來個人臟俱獲不可嗎？既然這樣，假裝想不起來不要緊，我來提示一下，你們兩口子剛才還在數錢，錢是哪裡來的？” “什麼？我們好久數過錢？有錢早就買了過年貨，還會餓肚子？”王二麻子一臉正色地矢口否認。 蔣元澤插嘴做旁證：“王二麻子，不要鋼口硬，你們剛才數了兩百多元，而且你女人邊數邊說兩角莫來，肯定是你把兩角的錢往她那兒丟嘛，你數的時候明明說半元不算，我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我問你，供銷社被盜的案子是不是你們做的？” 王二麻子聽了，終於明白兩人找來的原委，感覺滑稽地“卟嗤”一聲笑出聲來，隨即捧著肚皮大笑不止：“哈哈哈，我的好治保主任，你那個想象力也太豐富了。” “我的想象力怎麼太豐富了？”這下，輪到蔣元澤搞糊塗了，有些不解地問。 這時，王二麻子氣衝鬥牛地說道：“蔣治保，給你明說，士可殺，不可辱！我王二麻子再怎樣窮，也不得起盜心！那硬是窮要窮得新鮮，餓更餓得乾淨！” “莫說空話，講狠沒有用，你把剛才數錢的事說清楚！”蔣元澤語氣咄咄，毫不留情地質問。 王二麻子生氣了，不依不饒地告訴：“那是我們兩口子餓得睡不著，實在沒有辦法，隻好黃蓮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為了打發時間、消磨時光，相互來數臉上的麻子，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重新來數，一定和得到，我臉上一百三十五顆，老婆臉上八十九顆。” “那怎麼又有兩角莫來、半元不算呢？”龍德青感覺他沒有說謊，又不敢相信，便半信半疑反問。 吳麻子在旁邊打補疤：“那是他無聊，把一顆完整的麻子算成一圓，不完整的說是半圓。哪是兩角莫來，是我給他數麻子的時候，他要千翻，要和我儇，把兩隻腳往我懷裡踹，我叫他兩腳莫來。如果還不相信，你們一是可以來重數我們臉上的麻子，看與我們所數之數是否吻合？二是可以搜，家徒四壁，一眼望得漏過，就是有錢都沒有地方藏。明天雖然過大年，我們兩口子還不知找 不知找什麼來充饑！眼前困境，正應那戲中落難公子所唱鼓兒詞：‘隔壁王大娘，殺雞又燉膀，我老娘還在餓莽莽（方言，哄小孩子，把飯叫作莽莽）……’”說這話時，情到傷心處，眼睛裡麵淚水直打轉轉兒。 龍德青果真在王二麻子家裡到處搜查，結果什麼東西都沒有，糧食顆粒皆無，肉油沒有一丁點兒。尷尬之時頗覺同情，便從錢夾裡拿出十元錢，遞給王二麻子說：“衝你這麼有骨氣，我敬佩你寧願餓肚皮，也不肯乾壞事的精神，給你十元錢，去買點兒糧食、稱兩斤肉回來過一個年。” 蔣元澤跟著可憐起來：“明天門市不開門，買不到食品。我家裡也不富裕，總比你們要好一些，馬上過我家去，拿些糧食和肉油過來，今晚先把肚子填寫飽再說。” “謝謝，謝謝龍同誌和蔣主任！今天晚上，要不是我們兩口子無聊鬨著玩，這個年還不知怎麼過呢！”王二麻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陳酒罐無比得意地講完這段故事。 衛圖夫笑著接嘴：“要講麻子，我還有一則笑料，不知大夥兒願不願意聽？” 胡半斤一貫愛頂嘴，此時白骨精唱歌——怪腔怪調：“老屠夫，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衛屠夫笑著講道：“那天，我上街買菜，聽見一個農民在那兒吆喝：哎，嫩花椒，賣嫩花椒……我準備去買幾紮回來舂大蒜吃，走到跟前，已經有一人在那兒挑選，他問了一句雲裡霧裡的話，賣花椒的也回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真正笑人得很……”講述到此，故意停頓不講了。 “好個老屠夫，賣什麼關子，不必吊大家味口，快些放屁！”胡半斤望著衛屠夫笑罵催促。 衛屠夫指著胡豆七笑罵道：“狗.日.的胡半斤，今天你是怎麼啦？回回白骨精開口——不講人話！好，不賣關子，那人問的是：‘哎，你這花椒你我不你我？’” “為什麼這樣問？”胡半斤這下被說得糊塗了。 衛屠夫笑著答非所問：“賣花椒的看了一眼買花椒之人，回答更妙：‘我賣的花椒啊，不是自誇，更非烏龜出打屁——衝殼子，真的比你我還要你我。’” 酒仙兒已經明白，但並不點破，笑著提醒：“胡半斤，你這麼機靈的一個人，怎不知動腦筋想一下嘛？” “哦，我知道了，兩人一定都是麻子。”胡半斤想了一陣，忽然明白。 酒仙兒指著胡豆七，麵帶微笑說：“好，胡半斤真會動腦筋想問題，我也有一個扯皮的笑話說給大家聽，看胡半斤想不想得出來？” 胡豆七抬起左手摸著腦袋，顯得無比自豪地說：“你先就說了，誰叫我這個腦袋機靈呢！” “好個胡半斤，說你胖，真還喘起來了呢。”陳酒罐在旁邊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