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梁與下梁(1 / 1)

孚嘉接過齊燁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種解密的渴望,連著一係列不確信的解讀。她倉惶躲開他,用黑密的睫毛掩藏起眼裡一半的光芒。 她怎麼能讓人讀透她? 她的母親給了她生命,同時也給了同樣的頭腦和心思。 有那樣一個精明頭腦和那樣一副玲瓏心思的女人怎麼能是蠢笨的? 當年她的母親背著一捆柴,沿著泥濘的蘆葦小道往家趕,剛剛走上那條車來來往往的大馬路上,旁邊“突突突”緩慢開過一輛拖拉機。 她母親真是個聰明過人的少女,就算是背著一捆柴,也是優雅的,她表現的大方,堅毅,讓車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受過好教育的女學生,隻是身上那捆柴坍了她的好身份。 坐在副駕駛的老郵差問她:“小妹妹,你要搭一程嗎?今年大學通知書下來了,我要到前麵鎮上去送信。” 通知書?她眼裡一亮,果斷一點頭,車剛剛停穩,她就跳了上去。 “有醫學院的沒?”她揚起曬得通紅的臉,飛揚著希望。 “有!這個鎮上就出了這麼一個大學生,還是G省醫學院,名字叫向菡。” 孚嘉母親當時臉全在陽光裡,白的透明,勞作的紅暈微微暈染。被汗打濕的頭發環繞著這個小臉蛋。她甜笑一聲,歡呼笑道:“我就是向菡,通知書給我吧。謝謝您啦1 老郵差絲毫不懷疑她就是那封錄取通知書的主人,這個女孩值得起那樣一份肯定。 他一邊從斜跨的墨綠色大包裡取出信函,一邊在心裡罵這女孩的父母:這樣一個好女孩,好好讀書就可以了,怎麼就舍得她去上山打柴,乾這樣的粗活? “恭喜你啊,恭喜你!讀書好,考上學校更好哇1老郵差說。 “謝謝您,是好呢。”向菡說。 她母親心想,就是因為讀書好,考上大學更好,她才可以離開那個家。 那個家十幾口人,困在一個大屋下。每天有乾不完的農活,天麻麻亮就要在堂屋裡迎著微弱的光,為豬圈裡的豬準備一天的飯食,她不肯專心把那一背篼野菜捆成一紮,放在鐮刀下仔細的砍,每次都是邊背公式邊往砧板上擱菜葉,有一次手舉刀落,把她的虎口砍了個血肉模糊。簡單包紮以後,她接著又背起書包去上學,回來又接著去砍柴,或者摘野菜。 母親的兩個姐姐嫁出去了,又嫁進來三個嫂子。3個不比她年長多少的女子就變得隔代一樣老,緊接著她們就挺起了大肚子,接著就當著家裡外人的麵隨意撈開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脯,塞到小毛孩嘴裡。 她們的眼光變得又呆又直,整天期待的就是趕集時買的雪花膏或者幾包糖果,幾件新衣服。她們一眼望到頭的未來不是母親想要的,她們那逐漸聳拉的胸脯也不是她想要的。 好在孚嘉母親有一個非常識大體,開明的母親,也就是孚嘉的外祖母。她在解放前是鎮上大地主家的小姐,上過幾年私塾,心思前衛的她可不管重男輕女的那套,家裡幾個兒女都被她供上了學校。 整個家裡,除了外祖母,在母親眼裡都是些目光呆滯,整天無所事事之徒。她想,他們此生的盼頭,就是家裡的好多畝地,好幾頭牛和豬。她從來就看他們不起。 鎮上在母親十歲左右來了一個醫生,他有一個同樣穿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女兒,頭上頂著個白色的餛飩帽,她進過護士學校,被鎮上的人稱為“護士”。她從來不穿半截的改良旗裝,從來不穿繡花鞋,總是一身棉布裙子或是大衣,她頭上沒有皂角洗發液的味道,身上也沒有雪花膏的俗香。 那年,井底之蛙母親看到那個護士後,就再也沒有渴求過絢麗的改良短旗裝。 在那之後,母親的人生參照物就隻有兩個,一個是呆滯的麵孔,一個是高傲的護士小姐。當母親發奮考上省城醫科大學時,她就已經做了選擇,就是那高傲的魅力。 上了大學的向菡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她很明白自己的優勢,一個是俏麗絕倫的外貌,再就是她是女人。 她對埋頭夜讀,整天背書背得彎腰駝背,千度近視的女同學嗤之以鼻,在那個年代,一個沒有背景的女人,隻有通過一個男人來成就自己。 雖然她沒有chiluo裸的告訴過孚嘉,孚嘉豈會不知道,她在考上大學之前,就想著如何去拿下一個很有本事的男人。大學隻是一個跳板,一個她推開另一個世界的跳板,她要擦亮自己的眼,忍辱負重,使出各種手段,把那個男人擒到,牢牢抓在手心。 向菡進入大學以後,她每天除了完成最基本的學業,其他時間就是參加各種能讓她嶄露頭角的活動和社團。出眾的容貌讓她獲得了更多機會,在她被推薦成學校代表到北京交流時,她本能的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個更高的跳板。 到北京的時候正是秋季,滿大街的梧桐葉子在路上鋪了厚厚一層。她提前到達會議廳,發現裡麵已經人聲鼎沸。她掃了一眼,迅速占領一個空位。她的前排是一群操著標準北京話的青年學生。 她剛剛坐下,一個女生叫她:“這位同學,你記得歐陽詢是哪種書法大家嗎?” 母親看著她,一臉莫名其妙。 她看這位女子燙著時髦的短發,穿著流行的喇叭褲,臉上淡淡化著妝。她的旁邊,是五六個跟她一樣大的女生,還有一個長相清瘦的男生。口音是純正的西南省會口音。 “是 bsp;“是的。”母親很肯定的答道。她平時博覽群書在這時候派上用場了,至少沒讓她因為無知而丟人。 相反,她還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其他人沒看見,那個的清瘦男生看了母親一眼,臉色一紅,眼睛一亮。母親卻看見了。 她開始加入這群學生的討論,開始留心那個男生。等大家聊到開始開會,她在心裡已經把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她已摸清楚剛剛那群人的底子,而且在心裡已經給清瘦男生批了分數。 那群學生都是G城裡的高乾子弟,她重點留意的清瘦男生姓蒼,人不壞,本事一般,但是勝在家世好,中文係學生,平時愛好就是寫寫劇本,研究文史,錢方麵肯定沒有問題,權方麵更不用擔心。 這樣的男人,在母親生命裡會扮演不可缺的角色,但是會不會是終極目標,母親也不肯定。她從來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迅速作出判斷後,母親開始一連幾天向小蒼發射魅力,小蒼儘管內心有點嘀咕,認為這小姑娘有點來者不善,但他已經死心塌地要給母親一個依靠了。 開完會後,小蒼開始跟母親來往頻繁起來,他看出來她無心學業,但是這毫不影響母親在他心裡的地位。那個年代,考上大學,聰明又美麗的女人是極受歡迎的,尤其在大學這樣男多女少的群體裡,有文化的女人多了,他們選擇就更寬闊了。 那時候母親沒有趕時髦,跟著同學們把頭發燙成各種大卷小麻花,而是烏黑亮麗的披著,頭上箍個素色的細發箍,落落大方,溫婉嫵媚。 她每個星期都要拿出大部分時間跟小蒼討論古文,寫文稿,一呆就是是幾個小時。她的勤勞,質樸,律己,讓小蒼覺得就是個難得的現代女性。 她很清楚他對她懷有希望,對她懷有希望的男人可不少。但她非常懂得女人越在這個時候,越要把握好自己,把握好時局,弄得好,那些暗懷的希望都可以任她驅使,利用;弄不好,就會失去優勢。 那些男人沒有一個是如她意的,包括小蒼,隻能一起約著看看電影,吃吃飯,逛逛街,紮紮大馬路。 但是她也不能完全放棄,沒準哪個哪天就出息了呢。她的方針就是不放棄,不主動,隔岸觀火,時刻再準備發現新目標。 小蒼比母親大一屆,畢業的時候,小蒼被安排留在省城,進了讓很多人都眼紅的單位,一夜之間就本事起來。 他對母親還是殷勤體貼,每次母親隨他去高級餐廳的時候,母親一麵雲淡風輕,不卑不亢,心裡卻在想:幸好我當時穩得住,沒有立馬巴結他,也沒得罪他,不然要麼被她嫌棄不尊重,要麼就讓他對我沒希望了。她聽他談笑風生,講很多趣事,從中知道了好幾個女孩都圍在他身邊等著發起進攻。 母親心想,她們和小蒼在工作裡聯係緊密,我太不是她們對手了。 半年內,小蒼就各種參加重要大會,各種出國交流,風光無限,一發不可收拾。他跟母親的約會就漸漸稀疏起來。 母親就想:好了,時機到了。於是她就把攢了十幾年的壓歲錢,勤工儉學的錢,拿出來。在這方麵,她很厲害,她能遏製自己的饞,自己的懶,每分錢都花在節骨眼上,她經常教育孚嘉:好吃懶做的女人,下場一定很慘。 她跑到百貨店,買了一身湖綠色的坎袖連衣長裙,第一次把她雪藕似的臂膀暴露在陽光下,又買了一個寬沿大編帽子,上麵有一個那個年代很流行的飄逸的緞帶蝴蝶結。再把頭發斜著紮了一條辮子,臉邊露出幾縷碎發,在不久後,跟小蒼出去燒烤去了。 她看到小蒼來接她了,她便靠在長廊的柱子前,手捧著一本書,聽到他叫她,她便攸然從專注的中露出臉來,眼神迷離朦朧,像是還沉醉在書裡,她笑盈盈的衝他靦腆一笑。她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這招對他很奏效。 她說:“你來啦?來得這樣快。” 他說:“我一大早就祈禱時間趕快過去,好早點來見你。” 她嬌羞低頭一笑,心想:“千萬彆熱情,不能讓他覺得她很期待跟他約會。” 她說:“我們得早點回來,晚上我還有課。” “有課?” “嗯,我額外報了一個班,修英文。” 她知道他喜歡上進洋氣的女人。 這次遊玩回來後,果不出母親所料,小蒼找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他開始問她想不想留在省城工作,打聽她的家庭情況。 她以那種孩子似的單純的語氣告訴他:“她想,她願意。”然後再告訴他,他在那樣的家庭是怎麼一步步努力考上大學,實現自己理想的。 他一沉吟,拉住她的手,道:“跟你相比,那些女人多麼沒有尊嚴,多麼不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優勢。”母親明白,他說的是身邊那些花花蝴蝶。 邵誼淵說的如果是實情,那他淩風想都不要想再接近她蒼孚嘉。不是她不允許,是她母親不會允許。 她沒有遺傳到向菡的“水往高處流”,但她遺傳了小蒼的專一和容易昏頭。 ******** 今天想多寫些,有沒有看過癮?(*^__^*)嘻嘻…… 彆忘了投推薦票喲 網歡迎廣大書友光臨,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儘在原創!lt;/agt;lt;agt;請到。lt;/a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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