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傷仲永(1 / 1)

“嘟嘟嘟——”電話掛斷。沉默,長久的沉默。趙彆枝抿了抿嘴,猶豫要不要現在出去。雖然她原本並沒有要偷聽的意圖,但客觀事實上來說她的確已經侵犯了段知節的隱私。但考慮到段知節的性格,現在轉身離開當做什麼也沒有聽到或許更加妥當?思想鬥爭許久,院子裡的那人也久久沉默著。趙彆枝攥緊了雙手,抬腳動作。段知節聽到後方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回頭看去就見趙彆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彆枝?”他的聲音還有些啞,吐字也不甚清晰。“抱歉段老師,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你打電話了。”趙彆枝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向對方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段知節微微一愣,隔了一會兒,他嘴角揚了點弧度,笑容卻透出幾分無奈。“沒事的。”他的聲音很輕。又是長久的沉默。“回去休息吧,我沒什麼事。”段知節開口打破沉默,頓了頓,又繼續道:“謝謝你和承宇今天給我準備生日。”趙彆枝內心糾結,猶豫了一下還是仰頭直勾勾地看向那人。“段老師,我覺得有些東西一直壓在心底的話,人是沒辦法走出來朝前看的。”段知節對於她會說出這種話並不意外,隻是低頭苦笑,“我知道,心理醫生也經常跟我說這句話。可有些事情,並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他說著坐到了一旁的台階上,麵色有些惘然。趙彆枝見狀,也試探性地坐到了他旁邊。“彆枝你家庭應該很幸福吧?”段知節半是疑問半是感慨地開口。“呃……”趙彆枝被問得沉默了一瞬,但為了不和原主的經曆相悖露餡,她還是尷尬地回答:“其實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段知節倏地轉頭望了過去,眼中滿是驚愕,像是在無聲地詢問——“你怎麼能是孤兒院裡長大的呢?”趙彆枝不禁失笑,看來宋導對嘉賓們手機管控得還是比較嚴格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身世這個瓜流傳度也並不算太廣,大家吃瓜的主要注意力還是集中在許淺淺身上的。隔了半響,這種震驚逐漸演變為了尷尬,又轉化成了愧疚。良久,他才憋出了三個字:“對不起……”依照他的性格,很有可能會大半夜坐起來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我真該死啊,問這種問題。”不過趙彆枝倒是沒什麼被冒犯的感覺,她也隻是覺得尷尬,外加一點心虛。氣氛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久,大抵是覺得自己揭了趙彆枝的傷疤,段知節看她的目光裡也多了點同病相憐的悲憫。不知道是這種同病相憐使然的信任感作祟,還是他壓抑得太久單純需要找到一個發泄口。 總之,再提起自己的事情時他沒有一開始那麼抗拒和局促了。趙彆枝聽到身旁傳來了那人低啞的聲音。“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參加了一個國民音樂選秀節目,運氣很好,一路堅持到了最後拿到了冠軍。”“接下來的事情也就是順水推舟了,簽公司、包裝營銷、發專輯出歌。公司對我不錯,我也還算爭氣,後麵也就小火了起來。”“呃,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趙彆枝緩緩舉起手開口打斷了他。段知節抬眼看她,就見她滿臉疑惑:“你十二歲就去參加音樂選秀節目,是你自己想去,還是……”話一出口,她又趕緊為自己找補:“哦,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我十二歲感覺要麼上學要麼想著玩,完全沒有考慮過選秀這種事情。”段知節怔怔地望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這種笑容顯然是發自內心的,而非往常裡那種禮節性的微笑。“是我父母讓我去的。”說出這句話時,他的笑容減淡了不少。“我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唱歌,後來不知道是哪個親戚隨口說了一句,我長得好唱歌又好聽,長大了說不定能去當個大明星。”“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從那之後我父母就開始把我往這方麵培養,給我報聲樂課、鋼琴課,讓我去參加各種唱歌比賽。”“最後,也如他們所願……”段知節的聲音漸漸小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火了,出的歌傳唱度高,粉絲的粘性也大,公司就開始著手給我開辦全國巡演。”青年垂下了眼,笑容裡多了點涼薄,眼簾擋住了眼底閃動的情緒,不過趙彆枝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怨懟和憤懣。“幾乎每三天我就要去新的城市開一場長達三個小時演唱會,高強度的用嗓再加上我當時還沒完全過完變聲期,聲帶就出了問題。”“我和公司申請先暫停後續的安排,公司也同意了,隻是說後續退票手續費之類的違約費用需要我自己承擔。”聽到這裡,再聯想到後續的那些傳聞,趙彆枝的心頭突然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猜測。段知節抬起頭,直直地迎上了她的視線,慘然一笑,點了點頭:“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我父母並不願意賠償這些違約費用,執意要讓我帶病上場。”“我去……”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話從段知節口中說出來的時候,趙彆枝還是沒忍住爆了粗口。都說父母是最愛孩子的人,但是其實不然,有的人是著實不配為人父母。在他們的眼裡,孩子隻不過是一個提線木偶,用來寄托他們自己不能實現的願望和期盼。孩子不需要有獨立的人格,不需要有自己的人生,隻需要乖乖地聽他們的話即可。“那你就沒有反抗過嗎?”趙彆枝試探性地開口。段知節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當時還沒有成年,薪酬之類的都是父母代為保管,他們不願意出錢,公司也不願意承擔這個費用,沒辦法。”“所以網上說你聲帶出問題退圈就是因為這件事嗎?”趙彆枝繼續問。“嗯,有一場巡演結束之後,我的嗓子實在是太疼了,疼到幾乎說不出話。去醫院檢查以後,醫生說是聲帶嚴重撕裂,沒個一年半載都沒辦法痊愈。”他抬手撐了撐額頭,似乎光是回憶這些事情就已經讓他疲憊至極了。“巡演開不下去了,違約金得賠,後續的一係列通告也沒辦法去上,又是一大筆違約金。現在想起來,從那個時候起,我父母就已經開始對我不滿了。”“再後來生理原因和心理壓力的雙重作用下,我徹底失聲了,醫生說可能一年會好,也可能十年都不會好。”段知節苦澀地笑了笑,“我的父母徹底崩潰了,在他們的眼中,我是他們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而現在,這件作品不再完美。”“所以,也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他一點點轉過頭看向趙彆枝,明明是在笑,可卻看得人心裡堵得慌。“我生日那天,他們丟下我出國了,然後再也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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