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宏宸瞧著徐子堯這幅嘴硬的模樣，隻覺得好笑。二人將熱餛飩吃下肚，又去了京城當中最大的酒樓。包了雅間後景宏宸半點沒有吝嗇，直接點了一桌子菜，活脫脫像是在宴請徐子堯。徐子堯畢竟在邊境呆了多年，上次過這種錦衣玉食的日子似乎已經是上輩子了。他狼吞虎咽地席卷了半桌菜，方才後知後覺瞥向景宏宸，費解道：“薑鴻，你一路追趕我到京城，總不至於就是為了請我吃一頓飯吧，有什麼目的，直說。”景宏宸手指點在桌麵，壓低聲音道：“我想請將軍回到北境去。”“哐當——”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徐子堯看向景宏宸的眼神透著幾分凶狠。“你以為薑家是天下人口中的聖人，便能一手遮天了？”“彆說你薑鴻不過一個紈絝子弟，不會明白沙場上的事情，就算是你爹你祖父來，也未必比我懂得更多。”“我從小便是吃著沙子長大的，同你們吃著軟香溫玉的人不一樣。若是你隻想告訴我這些，我也可以告訴你答案，不可能。飯錢之後我會還給你。”景宏宸猜到徐子堯定然會這般說。他無奈地歎氣道：“將軍來找人做皇帝，可有人選了？”“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要不然就是同你死板的爹一樣，想要找小皇子繼承大統。又或者直接找老丞相繼承大統，往後你坐收漁翁之利！”景宏宸忙擺手道：“將軍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真當我沒讀過書是吧？！”徐子堯怎會聽不出景宏宸在拐著彎地罵自己。不，他連彎都不屑於拐了，明擺著就是當麵罵。徐子堯麵上青一陣紫一陣，後槽牙都已經咬緊。“將軍離開京城的時間太久了，恐怕已經不知道京城當中還有哪位大人在，不如這樣，明日我帶著將軍四處走走？”徐子堯仍是懷疑，上下打量著景宏宸，故意問道：“你有這麼好心？”“將軍，我可不記得我得罪過你，而且，莫怪我沒提醒你，徐家早就被老皇帝抄了，如今秦宜年當上皇帝，自然不可能給你徐家平反的。”徐子堯的眸子睜得更大。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徐家祖宅還好好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竟是物是人非。他垂頭喪氣地坐回原位，半晌，突然揚起手，在自己的臉上抽了一下。力氣不小，徐子堯的半張臉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徐將軍不必介懷，徐家不是因一間院子而存於世上，隻要徐將軍還活著，徐家便還活著，總比景家要幸運得多。”“過去的事，彆再提了。”徐子堯的聲音沒了方才的虛張聲勢，反倒是充斥著疲憊之感，他擺手道：“當年景家失勢，父親本是想幫忙的，卻因畏懼陛下，而做了縮頭烏龜。” “當初他大抵沒想到多年後也會成這幅孤立無援的下場，或許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他一個人說得投入，全然沒有注意到景宏宸的眼神已經開始變化。景宏宸年少時曾經與徐子堯一見如故。他們相互切磋過武藝，也爭論過誰的父親更勝一籌，景宏宸隨著景老將軍去征戰時，本還想去尋徐子堯炫耀一番。誰知那日徐子堯正好不在。後來，景家的兒子再沒回來過。倒是國舅爺家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徐子堯因景家的事情愧疚了許久，本以為再不會想起，如今舊事重提，故人模樣似也在他腦中浮現。“我總覺得你麵熟。”徐子堯蹙眉，沉聲開口道：“莫非從前見過？”景宏宸失笑：“京城當中同我見過的人還少嗎？”京城誰不知薑家的薑鴻半點沒有繼承薑家的優良基因。雖然國舅爺說是因為薑鴻幼時因身體原因，在鄉野長大，性子灑脫了些。唯有少數人知曉，正因為薑鴻這不學無術的性子，明裡暗裡，也保全了薑家。他名聲是壞了，可誰在乎一個假的名稱？唯獨徐子堯想不到其中的門道，隻覺得景宏宸說話時候語調欠揍得很。“彆將我說得同你一樣不務正業。”“將軍總不能連一場宴席都沒參加過，同我見過麵，豈不是再正常不過？”景宏宸當然清楚自己成為薑鴻之後有沒有同他見過。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刻意躲著那些可能會認出自己的人。如今年歲大些，麵容長開，又已經讓眾人都順理成章地接受了薑鴻的身份，方才得以輕鬆一二。徐子堯心裡覺得說不上的奇怪，又找不到景宏宸話中破綻，便隻能點頭接受了對方的條件。“明日一早，仍舊在這個房間碰麵，我在酒樓當中給將軍開個上房。”徐子堯頷首，似是麵上掛不住，咬牙切齒道：“我會將銀子給你的，本將軍從不賴賬。”景宏宸：……次日。徐子堯到雅間之時，景宏宸已經在耐心地喝茶等待了。若非他身上所穿，還是昨日那件，徐子堯真以為他在京城遊刃有餘。“薑公子，我可聽說薑家已經被趕出京城了，你如今的日子應該也沒那麼好過吧？”昨日裝得那麼好，如今看來，不過同自己一樣，也是個窮光蛋。景宏宸持杯子的手僵了僵。他好不好過，與薑家沒什麼關係，同風七的關係倒是很大。自己離開的時候，怎麼就忘了問風七要些盤纏？！“徐將軍都已經自顧不暇了，還有功夫管彆人日子能不能過，格局之大，我甚是佩服。”不等徐子堯回嘴，景宏宸已經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前，“時候不早了，早朝都應當結束了，咱們也是時候出發了。”“不吃早飯了？”“若是將軍能早起一個時辰，本是能吃上的。”徐子堯嗤之以鼻，不屑地戳穿了景宏宸的謊話：“請不起便是請不起，說得這般冠冕堂皇。”景宏宸：……景宏宸：“你到底走不走？”“走！”徐子堯用力拍了拍景宏宸的肩膀，狐疑道：“薑公子，你竟然還學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