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唇角方才抽搐了一陣,忙不迭為自己挽尊道:“春和,你說什麼胡話呢?”“是不是風姑娘同你說了什麼?她畢竟是父王的人,心未必會在我們這裡。”預料之中的話並未落到春和耳中。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會是這樣?明明,明明尉遲望應該明白自己的感情才對。他你明明知道,哪怕告訴自己,他是害怕自己會不小心說漏嘴,方才讓人去拷打自己的。隻要是實話,春和都能原諒尉遲望。她可以理解尉遲望被人欺負了一輩子,如今想要出人頭地的想法。可,他不應該將自己的真心丟在地上隨意踐踏。“春和,怎麼了,麵色這般白?”尉遲望抬手,指腹落在春和的側臉,輕笑道:“抱歉,我實在沒有什麼本事,連我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心愛的人?春和心中冷得厲害,像是要結冰一般。若是放在以前,她聽到這話定然能高興得蹦起來。可今時不同往日。她不相信尉遲望的話了。所謂心愛的人,不過是可以利用的人罷了。若不是自己湊巧去了風七身旁,尉遲望根本不會同自己說這麼多。春和心裡冷笑,卻仍舊抬手覆蓋在了尉遲望的手背上:“殿下,奴婢沒有出賣您。”“我知道,我們春和是個好姑娘,這次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王兄下手會這般狠毒。”尉遲望心裡鬆了口氣。春和果真是個癡情又沒腦子的。若是換了旁人,現在早就已經鬨起來了。風七站在門邊,聽了全程,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好,春和的仇,該她自己報。“風姑娘,你在看什麼?”竹夫人出聲,風七才收回視線,走到床邊,同竹夫人對視道:“我無意冒犯,隻是想問您一件事,平日裡您同二殿下相處,可曾覺得不對?”“望兒他……生性冷淡,其實同我並不親近。”“隻不過,我覺得他是我唯一的念想,而且我確實沒有能力保護他。”“他小時候,大王偶爾來過,我看他似乎喜歡同大王接觸,可是,我們畢竟是外人,有了寵愛,難免會……”“你覺得,二殿下有沒有可能,是自己跳入水中的?”風七今日同安和王說過此事後,心中總覺得奇怪。安和王一片真心,大夫人是了解的。哪怕大殿下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會儘力保全。若是大夫人說自己想要害死二殿下,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安和王便會處理好一切。所以,為何安和王不知道這件事?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件事真不是大夫人所為,而是竹夫人誤會了。 聽風七舊事重提,竹夫人果真變了臉色:“他那時才幾歲,跳入河裡可是會要了命的,你哪怕是看不慣望兒,也用不著這般詆毀。”“他落水後,是誰將他送回來的?”“自然是大王。”那就對了。尉遲望幼時大抵是覺得,隻要病了傷了,北狄王便會來看他,他們父子二人就會逐漸親昵。無論是離開這裡,還是得到寶貝,都是尉遲望想要的。可惜,竹夫人會錯了意,自毀容貌,失了寵愛。連帶著尉遲望那份的寵愛,也一並拒之門外。因而,尉遲望恨極了竹夫人。長大些後,他也不再渴求童年時缺失的父愛。爭權奪位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可連自己的生死都顧不上,哪裡有東西可以養奪位所需的棋子呢?正好,春和被他吸引,也讓尉遲望心中有了主意。幾個弟弟年幼,上頭又隻有一個哥哥。尉遲望若是沒有異心,那是絕不可能的。“竹夫人。”風七輕聲道:“人的念想有多,家鄉也好,興趣也罷,唯獨不該放在人身上,我上次也勸過你了,如今考慮得如何?”“我願意隨著你離開。”竹夫人頷首,又道:“但,我想要帶著望兒一起。”“竹夫人還是沒有想明白。”“你想要的,未必就是殿下想要得到了,曾經你已經做過一件自以為是的錯事了,如今還要重蹈覆轍嗎?”“你是說……”竹夫人似乎理解了風七話中所說,也睜大了眼睛。風七卻並未點透,笑而不語地起身,推門而出時,正好同尉遲望撞了個正著。“二殿下可是有話要同我說?”“有。”“請吧。”尉遲望同風七並肩而行,到了附近無人處時,他卻突然伸手抓住了風七的肩膀。風七毫無防備地被他扯入了懷中。眼淚砸在風七的後背,使得她整個人在這一瞬僵硬萬分。不是沒有男人在自己麵前哭過。隻是以前那些男人痛哭流涕時,總是為了讓自己放他們一條生路。眼淚含著人的情感,本該熾熱。而尉遲望的眼淚是冷的。或許他應該發揮自己的特長,去做一枚戲子才對。“殿下,有話可以直說,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能哭成這幅模樣?”“春和說,風姑娘誤會我了。”尉遲望的聲音顫抖,像是將自己當做了無辜的受害者般。“我並未出賣過風姑娘,更不曾去大王麵前說過風姑娘一夜未歸的話。”“我,確實動機不純,可我隻是想要母親過上好日子,難道這樣有什麼錯嗎?”尉遲望滔滔不絕地說著,風七隻覺得心裡愈發堵得慌。尤其是尉遲望不肯鬆手,卻要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時。風七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荒謬的想法。說不準,這次是棋逢對手了。“二殿下,您先放開我。”尉遲望很會拿捏讓人心疼的尺度。他雖然放開了風七,手指卻仍舊捏著風七的袖口。“風姑娘,我覺得之前的半輩子都是白白活著,沒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也沒能遇到一個動心之人。”“春和呢?”“那小丫頭鐘情於我。”大抵是還未從春和那裡了解到風七對待她的態度,所以尉遲望並未將話說死。“我隻不過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看待而已。”風七心裡陣陣無語。從古至今,男人們就不能多想兩種借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