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公子,薑公子。”宮人輕輕喚著走神的薑鴻。他心中冷汗連連。那些說薑鴻的人果真不是虛言,連進宮麵聖這麼大的事情,他都有心思走神。果真是被薑家給寵壞了。“哦,原來是到了。”景宏宸譏諷地笑了笑:“看來宮中也不比外麵大多少,謝謝公公了。”說罷,他抬腳進了殿內。秦宜年端坐在高處龍椅上,居高臨下地打量景宏宸。半晌,他方才拍手道:“不愧是薑家公子,果真是有骨氣,見了朕,連跪都不知道跪了。”“薑家不跪逆賊。”秦宜年顯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同以前那些人不同。以前的人謀反,講究得便是一個名正言順。皇位他要,名聲他也要。所以常常打著清君側的名號謀反。可是秦宜年不同。他不要什麼名正言順。即便名不正言不順又如何,他謀反了,而且成功了。如今坐在皇位上,日月換了新天,往後就是他秦宜年的江山了。被景宏宸認為是逆賊又如何,世上這麼想的人多了,隻有景宏宸一個人夠膽子在如今塵埃落定後說出。與其惱怒有人說出事實,秦宜年還是更欣賞景宏宸如今無法無天的勇氣。他大笑著鼓掌稱快。“倒不愧是薑丞相之後,你就不怕朕將你的九族給抄了?”“不怕。”秦宜年挑眉:“為何不怕,朕乃九五至尊,想要誰的腦袋,不過是一道聖旨的事情而已。”“因為你自己知道,沒有這麼簡單。”景宏宸語氣平淡,不卑不亢:“若是薑家真的那麼好殺,當初圍剿京城的時候,你便不會故意放薑家離開了。”秦宜年不怕背上罵名,不代表他就非要惹眾怒。放走薑家,於他的統治而言,利大於弊。如今將薑家召回,目的也是同樣。景宏宸繼續道:“你叫我回來,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的統治不穩,需要人輔助,可是手底下的人,卻沒有一個讓你放心的。”“我隻是奇怪,你憑什麼覺得,薑家會幫你。”秦宜年歎了口氣,一副無奈的神情。景宏宸知道他是裝的。帝王心術,喜怒不形於色。即便秦宜年才做了一段時間的皇帝,表演尚且有瑕疵,也不會在自己麵前流露出如此明顯的表情來。不過,兩個人誰又不是在戴著假麵演戲?官場本就是一個巨大的戲班子,求真的人,要麼已經身居高位,要麼,便隻能在夾縫中勉強過活。“因為我清楚,薑家不可能做出謀權篡位的事情,所以,即便你們想要推翻朕,也不會以謀反的方法來進行。”“既然如此,你們不會真心服從於朕,也能幫朕管理好如今的山河。”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難道薑公子不懂這個道理?”“你的敵人是誰?”秦宜年冷笑:“薑鴻,你莫同朕裝傻,京城什麼局勢,瞧不出來嗎?”瞧得出來。怎麼可能瞧不出來。放任武將當政的後果,一定是皇權被架空。秦宜年手中有兵。可手底下的人,個個都有兵。而且同秦宜年的兵馬數量相差不會太多。任意兩方聯手,若是秦宜年找不到願意同自己聯手的人,便隻能任人宰割。而他們之所以推選秦宜年當政,反而是為了秦宜年那點血脈。秦宜年最為厭惡的血脈。他要當皇帝,卻不想因為這個理由當皇帝。可被眾人簇擁而成的皇帝,沒有選擇的資格與自由。說白了,他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手底下的人對他陽奉陰違,握有兵權的人對於文臣們大肆趕殺。辭官折子他收了一封又一封,他不批,那些人便自作主張地離開,即便被抓回來,也要以死明誌。何必以國庫養著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況且,即便他們還在,又能如何?他們的話語權大不過手握兵權的武將,所提的建議即便秦宜年批了,也未必真能實現。所以,秦宜年放任他們離去了。可後果就是,一群大老粗,隻知道享受,卻不知如何治國,四海虎視眈眈,若是繼續放任,難保不會有趁虛而入之人。要尋一個,能雷厲風行製住所有人的人出麵。薑家,成了最為合適的人選。隻不過,秦宜年沒想到來得會是薑鴻。“我可以幫你,但是報酬呢?”“朕給你丞相之位,如何?”景宏宸搖頭:“丞相之位?你莫忘了,若是你不謀反,丞相之位早晚都在薑家人的手上,這算不上報酬。”“況且,身在高位,又不是辦清閒事,莫非你將差事當做報酬賞賜人嗎?”秦宜年的眉角垂了下去。景宏宸遠遠比他想象中的更聰明。“你想要什麼?”“我知道你在查什麼,想要對先帝的血脈一網打儘。”景宏宸繼續道:“收手,做得到嗎?”追查薑家的人從未停止過腳步。秦宜年有意放出去的隻有薑家,沒有皇嗣。他同先帝有深仇大恨,對於皇嗣隻想要趕儘殺絕。除此之外,大抵害怕皇嗣活著,會有人的野心死灰複燃。二人一高一低地對視著。終究是秦宜年先一步出聲。“薑鴻,朕還真是小瞧你了。朕可以答應你,但是你,是不是也應該讓朕瞧瞧,真本事呢?”景宏宸失笑:“自然可以,陛下吩咐。”“兵部尚書董良,朕要他的命,封相的旨意明日就會送去薑府,半個月內,朕要看到結果,有問題嗎?”“沒有。”“好,朕等你的好消息,隻要你了結了他,那些追查的人,自然不會更近一步。”“嗯。”“下去吧,朕乏了。”景宏宸難得沒有反駁,他隨著領他進來的宮人再度離開,宮人的態度卻比之前恭敬了許多。狗仗人勢的東西。景宏宸心中發笑,離宮之際,沒有聽宮人的奉承,反而是主動開口道:“公公,以後待人客氣點,否則隻怕你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薑公子這是哪裡話?”“偷聽。”景宏宸輕笑,“你以為陛下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