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打過你嗎？”顧錦嫿將林執的話聽進去，心中竟有些羨慕他。這十多年來，從她有記憶起，每年同爹娘在一起的日子統共不到十日，若是碰上戰亂，更是長則兩三年不回來。家書倒是常有，隻是路途遙遠，一封家書寄來送去，又要浪費幾個月的時間。林執聽著這話覺得有些好笑，拍了下顧錦嫿的頭，“義父的嚴厲都是在嘴上，哪裡會真打我。”“看吧。”顧錦嫿聳聳肩，身子微微後仰，不高興地抿起唇，“我爹一年才回家中幾日，每次回來都會找機會教訓我，有一年我跑去小廚房為他做菜，卻不小心點燃了廚房，他不僅打了我，還罰我跪在祠堂一日，等我從祠堂出來後，他和我娘已經離京了。”顧錦嫿鼻頭一酸，她以為過去的記憶被深埋心底再不會被掀開，大抵是和愛的人分彆的日子總有些相似，讓她不由自主想起了當初的往事。“義父在我麵前可從不會說你半句壞話。”林執笑道。“是嗎？”顧錦嫿扯唇，“那他一定害怕我這個草包毀了他的一世英名。”“他是在保護你。”林執輕聲道，“他和義母不在你身邊，自然也知道你在京城的境況，可有些事情注定是個死結，選擇了大義，便要舍掉小家，義父義母為了天下蒼生，隻能忍受同子女的分離之苦，而武帝從來不是仁善之人，拿捏對自己衷心之人的孩子是他慣用的手段。”“嫿嫿，這都是命。”“嗬嗬……”顧錦嫿笑出來，抬眼看天，晴空萬裡，碧空如洗，溫和的日光灑在臉上，她眯著眼，薄唇微啟，“所有人都同我說這是命，可我偏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若按命運一說，早在幾年之前我便死了，如何能活到現在等到義兄你們的到來？”她很想問，她掉下懸崖時摔斷了腿，回到府上被宋承望欺負的時候，聽潮閣的人在哪。如今再想想反而透徹了，選擇不同，走的路自然也不同。她上一世選擇了宋承望，聽潮閣自然不會落入一個平凡的女子身上，而這一世，她先是與宋承望退了婚，後又與裴君澤走到了一起，如此說來，聽潮閣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顧錦嫿把玩著手上的弓箭，嘗試拉起弓。“如果我當時沒有找來連娘子，你們是不是還不會出現在我麵前？”林執聞言，偏頭看她，眼底遮掩下一絲詫異，“如果沒有連娘子，我也是打算告訴你一切的。”“因為裴君澤？”顧錦嫿問。林執恍然，頓時笑了，“嫿嫿，你懷疑我們？”“隻是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林執笑了兩聲，眼底卻是說不出的暢快，“我就說義父義母的女兒不至於這麼蠢。”“合著我之前的種種在你的眼裡就是蠢啊？”顧錦嫿踹了林執一腳，“你在背後肯定不少編排我。” 林執勾唇，挑眉輕笑，不苟言笑的臉上難道露出了幾分張揚，“我隻是想看看你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若是真蠢呢？你就眼睜睜看著我嫁給宋承望？”她記得，上一世若不是在熙春山上摔下去，算著日子不出半年，她也就該嫁給宋承望，隻是因為腿傷的緣故，一切都提前了。她自以為宋承望是自己的救贖，殊不知她深陷的地域正是宋承望一手打造的，而那個時候，林執又在哪裡呢？這件事情本沒有法解釋，選擇不同，走向自然也不同。“嫁給宋承望本就是義父為你選擇的一條路，這條路上你不需成為什麼紫微星，不需要接手聽潮閣，隻需要安分守己做宋夫人就好。”“若我過的不好呢？”顧錦嫿又問。“那也是你自己選的路，我相信你不是蠢貨，所以在宋承望這件事情從未擔心過你會走錯路。”“你太自信，對我也太自信。”顧錦嫿扯唇笑了笑，“我當初也是一念之差就嫁給他了呢。”“熙春山一行，若沒有裴君澤，我也會出手救你，屆時，你自然會知道宋承望的殘忍行徑，如何會傻乎乎嫁給他。”林執道。“熙春山的事情你也知道？”顧錦嫿皺眉。林執挑眉笑了笑，“這些年我留在京城的時間比留在聽潮閣的時間還要久，京城若不是有你在，我此生都不會踏足這裡。”心底猛地一沉，好似是一塊石頭沉入了穀底。“哥……”顧錦嫿艱難啟唇，“跟我講講爹娘在邊域的事情吧。”“來日方長，你先將射箭學會了，我日後自會一樁樁一件件告訴你。”林執偏頭看向天邊，眼尾泛紅。“那我若是學不會，你豈不是這輩子都不告訴我了？”顧錦嫿低頭把玩著手上的弓箭，又看了看林執為她雕刻的那把精致的弓箭，舔了舔唇，偷摸著伸手去摸一下，反被林執敲了下手背。“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把弓箭什麼時候給你。”“知道。”顧錦嫿沒好氣地嘟囔了一句，提起手上沉甸甸的弓箭站了起來。“站在太陽底下，舉與肩平，目視前方，保持不動。”顧錦嫿剛擺好姿勢，便覺得整條胳膊都發顫，正要催動內力時，林執突然起身走來，手上握著杯茶。“將茶喝了。”顧錦嫿撇開臉，“我不渴。”林執果然將手收了回去，還說了句，“若是不渴，那就在這裡站夠三個時辰不許動。”“我……”顧錦嫿正要反駁。林執打斷她的話，淩厲的視線落在顧錦嫿的胳膊上，顧錦嫿瞬間咬緊牙關，一動也不敢動。“若是動一下，就多加一個時辰。”“我喝茶！”顧錦嫿咬著牙硬擠出了幾個字。林執勾唇笑了笑，“早聽話我也不至於浪費口舌了。”顧錦嫿瞪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將裡麵的茶水一飲而儘，茶水甘甜，“什麼茶葉，味道還不錯。”“不是茶葉，是藥。”林執笑著走回去。“你給我下藥了？”顧錦嫿瞬間皺眉，抬腳要上前時，林執回頭手指著她，“擺好姿勢，站穩彆動，否則你今日就在這裡站上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