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隆冬之際，公園的湖麵結了厚厚的冰，已經有很多人在湖麵上穿著冰鞋，劃著冰車，在上麵追逐玩耍。周天行他們幾個也跑到湖邊，看著上麵嬉戲的人群，很是羨慕。湖邊有賣冰車的，周天磊過去買了兩架。是那種簡易的木製冰車，兩側帶著金屬滑軌，每車配兩個冰錐，還帶著拉繩。周天磊幫他們在冰麵上安裝好，天行和周揚先拉了一輛車跑了出去。青兒看哥哥跑遠了，急的跳腳“爸爸快一點，我也要玩兒。”周天磊安裝好，青兒坐上起之後，程想自告奮勇要拉著青兒跑。周天磊擔憂的看她：“能行嗎？”程想自信的說：“行，我玩兒過。”冬天滑冰是專屬北方人的快樂，小時候跟著姥姥姥爺在農村生活時，冬天大學之後，姥爺會做簡單的爬犁，拉著她一趟趟在在雪地裡玩兒。後來上小學時，被媽媽接走，到了江浙，那是一個雪落到地上就馬上化掉的地方，更不用說冰麵了。後來上大學，為了暖氣選擇了北方，冬天也跟同學一起去玩過滑冰。隻不過自己是那個被夾在中間攙扶著走的對象，同學說她是又菜又愛玩兒。這會兒大好機會怎麼會錯過呢？程想興致勃勃的拉起拉繩，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幾步，還好，能控製住自己的步伐。周天磊跟在她身後，護著她走了幾步，告訴他一些要領，她信心滿滿推開他：“知道了，知道了。”青兒坐在冰車上，頭上帶著程想給她織的粉色護耳帽，手上帶著挎脖小手套，興奮的拍著手：“媽媽，加油。”程想慢慢的往前挪著腳步，拉著青兒的冰車往前走。很順暢，於是膽子也大了，腳步慢慢加快。青兒在後麵感受到越來越快的速度，興奮的大叫。周天磊看著程想歡快的孩子似的樣子，臉上浮出一絲淺笑。清冷，果斷，狡黠，嫵媚，傲嬌，還有此時此刻的童心未泯，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她？又或者都不是她。周天磊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有甜蜜，又有些許不安。突然程想那邊傳來一聲痛叫，拉回他的思緒。果不其然，程想甩了，四腳朝天，屁股重重的砸在冰麵上。周天磊慌忙跑過去。程想躺在冰麵上，感覺自己的屁股好像被摔碎了，痛得一直哼哼。青兒蹲在她身邊，焦急的喊：“媽媽，怎麼樣，沒事吧？”周天磊跑過去，：“怎麼樣？沒事吧？”一邊說著一邊要把她扶起來。程想抱著他的脖子，慢慢站起來，旁邊玩耍的人都紛紛朝這邊看過來。真是社死，程想惱羞的把臉埋在周天磊的衣服裡，委屈巴巴的帶著哭音：“屁股好痛。” 周天磊哭笑不得的伸手在她屁股上輕輕的揉了揉：“還能走嗎？”程想躲在他懷裡搖頭。周天磊彎腰用力，把她抱起來，慢慢的往湖邊走。程想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說：“你小心點，彆把我摔出去。”周天磊悶笑，低頭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真是又菜又愛玩。”程想氣呼呼的錘他，青兒跟在他們後麵拉著自己的冰車，吧嗒吧嗒的跟著走。走到湖邊，周天磊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到凳子上，柔聲問：“怎麼樣？好點了嗎？”“好痛。”程想撇著嘴嘀咕，不但疼，摔得四腳朝天尷尬比疼更難受。周天磊輕笑：“我給你揉一下。”程想搖頭，大庭廣眾的，讓一個男人給自己揉屁股，即便是自己老公，也夠彆人看熱鬨的，算了吧。周天磊把她往懷裡帶一帶，柔聲道：“回家給你看看，擦點藥。”正說著話，遠處傳來了呼救聲，對，又要救人了。“有人掉進冰窟窿了。”遠處有人喊起來。周天磊眉心一蹙，跟程想說：“把孩子們叫回來，在這兒等著。”說完便匆匆朝那邊趕過去。程想也顧不得屁股上的疼痛，把天行和周揚都喊了回來。冰麵破裂隻怕裂紋會很快蔓延，在冰上嬉戲玩耍的人，都匆匆趕回岸邊。程想擔心周天磊，讓周天行看著孩子，自己也朝那邊跑去。不遠處的冰麵上，出現一塊破冰，周天磊趕到時，那個孩子已經掉進去了，正在水裡撲騰。周天磊一邊脫掉外套，一邊衝水裡的孩子喊：“彆亂動，把住冰麵，腳打水，保持上浮。”孩子約麼10幾歲的樣子，雖然慌張，也能聽懂指令。周天磊爬到冰麵上，匍匐著慢慢的挪過去。孩子緊緊的把這冰麵，顫抖著聲音：“救命，救救我。”周天磊挪到冰窟窿的位置後，伸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沉靜的跟男孩說：“用腳拍打水麵讓自己浮起來，跟著我的力量往冰上爬，明白嗎？”男孩哭著點頭，照做。周天磊拉著孩子的胳膊，用上上肢的力量一點點的把他往上拉。岸上的人都驚恐的看著，連男孩一直在哭喊的媽媽都收聲緊張的看著冰麵。程想咬著唇，揪著領口，看著周天磊的一舉一動。就在孩子慢慢爬上來的時候，周天磊趴著的那片冰麵突然破裂，他跟著那個孩子一起掉入水中。“周天磊。”程想在岸上發出一聲驚惶的大喊。孩子的媽媽又哭喊起來：“楠楠，救命，救命。”孩子掉進水裡，灌了幾口水，身體已經越來越冰冷，幾乎僵硬。周天磊在水裡把孩子托住，一手扒開碎冰，再次找到冰麵，用儘全力把孩子往冰麵上送。這時公園的管理人員和其它圍觀的男同誌，找了幾根繩子過來。有人慢慢的匍匐過來，等他爬到冰窟窿處的時候，孩子已經大半個身子被周天磊推到冰麵上。那人把繩子拴在孩子的腋下，岸上的人齊力拉繩子，慢慢的把孩子拖出了冰麵。這時候的周天磊還在水裡，他試圖扒著冰麵爬上來，可是周圍的冰麵已經有了裂紋。隻要稍微用力就破裂了，之前救人的那個男人也是慌張的退了回來。程想在岸上急的跺腳：“周天磊，周天磊。”向周圍的人求救，可是冰麵一再破裂，圍觀的人都害怕了，都不敢再過去。“他剛剛救了彆人.......”程想憤怒的喊了一聲，忽然就止住了，是他自願去救得，何必道德綁架彆人呢？程想從地上撿起繩子，脫掉鞋子，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說，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豁出性命，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他不可以死。死就死吧，程想心一橫，就拿著繩子往冰麵上走去。突然一個身影竄過來，搶過他手裡的繩子，飛速的跑上冰麵，迅速趴下匍匐向前。“天行？”是天行，程想感覺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要死了，這兄弟倆全都淹死在這兒真的是造了孽了。隻見天行一路爬過去，周天磊浮在水裡，神色沉著，看著天行一路匍匐而來。天行體重輕，對冰麵的壓力沒有那麼大，一路爬到冰窟窿附近。把繩子甩給哥哥，周天磊把繩子穿過自己的腋下，打個結，看了一眼周天行，沉聲道：“退回去”周天行沒有一句廢話，依言慢慢退回去，岸上程想和眾人趕緊扯起繩子，奮力拉動。連周揚和青兒都在後麵扯著繩子一邊用力，一邊哭喊著爸爸爸爸。程想忍著心慌，憋足了氣，雙手緊緊抓著繩子，刺骨的風，粗糙的麻繩，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疼。隻想扯回男人。周天磊雙腳打著水，讓自己浮起來，雙臂伸長，爬到冰麵上，接著繩子的力量，慢慢爬出了水麵。岸上眾人一起用力，把他從水裡扯了出來，周天磊到冰麵上後，一路匍匐回到岸上。看他上了岸，圍觀的眾人也都鬆了口氣。那男孩的媽媽過來千恩萬謝一番，因為孩子也泡了冰水，周天磊便讓她趕緊帶著孩子回家吧。程想看著他，整個人已經濕透了，毛衣上掛著冰碴，他雙拳緊握，臉色有些發白，狀態似乎還好。隻是此時程想看不到自己的臉，幾乎毫無血色，裹在棉服裡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周揚和周青哭著抱住他，他揉揉孩子的頭，抬眼看程想，衝她淺淺笑了笑，輕聲道：“沒事。”程想這時的感覺，真想上去扇他一巴掌，逞什麼英雄？你死了孩子怎麼辦？弟弟怎麼辦？我怎麼辦？她深吸口氣，緩了緩神：“濕透了，會感冒的。”這句話說完，她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周天磊聽出她聲音裡的異樣，心裡一緊，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安撫一下，又怕冰涼的手冰著她，衝她彎彎嘴角：“沒事，你知道的我在家也是衝涼水澡的，不怕冷。”程想緩緩神，快速思索一下：“不行，身體受不了的，這裡距外婆家不遠，我們去那邊。”不由他拒絕，便帶著他和孩子，匆匆的上車，一路驅車去了外婆家。外公外婆由於迎接一早過來拜年的朋友，戰友，今天早早的就起床了，這會兒，閒了空，兩個人走坐在沙發上烤著爐子，打著盹。突然聽到大門被撞開，驚醒後，望出去。看到程想一家子走進門，孩子臉上掛著淚，程想攙著周天磊，一臉的憂心，周天磊更是不得了，臉色發白，短短的發茬上似乎還掛著冰碴。“要了命了，怎麼回事啊？”外婆忙忙的迎出去。外公和舅舅舅媽聽到外婆的喊叫聲，也都急急的走出來。看到他們一家的樣子，趕緊帶進屋子裡。“怎麼回事啊？”外婆麵色焦急的問著。程想道：“外婆一會跟你細說，趕緊燒點熱水，讓他泡一泡。”“好好”外婆一邊應著，“我去，我去燒，”舅媽快步走去廚房燒水。程想把周天磊帶到暖爐旁邊，又拿了一個厚毛毯給他裹上。雖然周天磊一直說：“沒事，真的沒事。”程想一臉怒氣的瞪著他，周天磊無奈的笑笑，聽話的裹上。舅舅和外公也在旁邊焦急的附和著：“裹上，裹上，彆凍壞了。”“想想，這大過年的，怎麼搞的？”外婆嗔怪的看著程想，尋思是不是這丫頭又做什麼妖，把孫女婿害成這個樣子。程想大致把事情說了一遍。大家聽得驚心動魄，一陣唏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冬天的冰窟窿掉進去可不是鬨著玩兒的。”外婆拍著心口後怕的說。“還好，天磊身強體壯，懂的一些自救知識，不然救不了彆人，自己也有危險。”舅舅扶扶眼鏡說道：“之前在國外就有報道過，有人掉進冰窟窿，過來救援的人被落水者拖了下去，順著水流飄走，找不到出口，遇難了。”“多嚇人啊，那麼冰的水，那麼冷的天，泡一會兒也得給凍僵啊。”外婆拿了杯熱茶給周天磊：“以後可彆逞英雄了，保護好自己最重要。”周天磊接過水，衝外婆笑笑。外公在一旁說：“這說的什麼話，英勇救人這是光榮的事兒，天磊是退伍軍人，遇到這種事，他不上誰上？這點冷算什麼？當年在朝鮮，長津湖，我們戰士被凍成冰雕，還.......”一聽外公又要講老黃曆，外婆一個眼神飛過去，外公就趕緊主動閉嘴。這時舅媽過來說：“想想啊，水燒好了，趕緊讓天磊去泡一下。”程想顧不上那麼多，扯著周天磊進了浴室。浴桶裡熱氣騰騰，滿滿一桶熱水。“泡。”程想鐵青著臉說。周天磊看著她，知道她還在生氣，手指撓了撓眉頭，有些無措的低聲說：“想想......”“趕緊洗。”程想冷著臉撂下一句話，轉身出了浴室。周天磊無奈的看看關上的門，把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開始慢慢的脫衣服，浸了涼水的衣服，一路走到這邊已經凍上了。剛才在外麵走路的時候，凍的梆硬的衣服戳的皮膚生疼，進了屋子才慢慢的消融了一點。他以前在部隊做過抗寒訓練，一直以來也保持著洗冷水澡的習慣，所以冷對他來說並不可怕。相比冷水，更可怕的是程想冰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