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凰也微微蹙眉。

她能感覺到蘇祈身上那股平靜的氣息下，似乎隱藏著一絲……窘迫？

蘇祈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倒不是累的，主要是急的，還有點被眾人目光聚焦的彆扭。

他在一堆破石頭裡刨來刨去，這畫麵怎麼想怎麼彆扭。

“咳。”

蘇祈輕咳一聲，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他現在直接用上了大力，大片大片的碎石被他掀飛。

煙塵彌漫，讓他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

不過好在，大力出奇跡。

他感知到身下的那堆廢墟中屬於路儘槍的獨特氣息。

“找到了！”

蘇祈心中一喜，手上猛地發力，撥開數噸重的巨岩。

“嗡——”

一聲輕微的震鳴。

一截熟悉的黝黑槍杆，斜斜地插在一塊巨大的胸骨碎片之下。

槍尖已經完全沒入了堅硬的地麵，隻留下小半截槍身在外麵。

他伸出手，握住槍杆，微微用力。

路儘槍紋絲不動。

卡住了。

蘇祈眼角抽了抽。

猛地向上一拔！

“鏗鏘！”

伴隨著一聲金屬摩擦的銳響，路儘槍終於被他從巨石與地麵之間抽了出來。

槍身上沾滿了灰塵，還有幾處被巨獸核心爆炸時的能量衝擊，留下了些許焦痕。

但是問題不大。

槍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越黑才越厲害。

他將路儘槍收回，然後又在那堆廢墟裡象征性地敲打了幾秒，似乎在確認沒有遺漏其他“重要材料”。

“好了。”

他轉過身，對著眾人平靜地宣布。

人群中響起一片幾不可聞的鬆氣聲。

這位爺，總算是完事了。

“走了。”

蘇祈沒有過多解釋，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沉穩。

他當先一步，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柳鳶連忙小跑著跟上哥哥的步伐，臉上帶著安心的笑容。

其餘人互相對視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這位強者的實力毋庸置疑，跟著他，總比自己亂闖要安全得多。

蘇祈邁開步子，沒有半分拖遝。

路徑，依舊是之前黑騎士開辟出來的，尚未被灰燼完全吞噬的軌跡。

柳鳶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小臉上寫滿了對兄長的信賴。

劫後餘生的人群，自然而然地將蘇祈視作了新的主心骨。

先前黑騎士每一次揮劍，都能斬開厚重的灰燼，清理出一條安全的通路。

眾人下意識地認為，這位一槍秒殺十階源境生物的強者，理應也會如此。

甚至，會做得更好。

然而，蘇祈隻是平靜地走著。

沒有光束開道。

沒有大範圍的庇護。

起初，眾人隻是略感詫異，以為強者行事，總有其深意。

或許，他是在積蓄力量，準備應對更可怕的危險？

又或者，他有其他更巧妙的手段，能帶領大家安然脫困？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隊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四周的灰燼卻步步緊逼。

那些原本被黑騎士清理出的安全區域，正在被重新侵蝕。

灼熱感，窒息感，以及源自灰燼深處的未知恐懼，再一次開始折磨他們的神經。

而蘇祈體表泛起一層微不可察的能量漣漪，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恰好將他與身旁的柳鳶包裹在內。

這層漣漪之外，彌漫的灰燼依舊濃鬱，帶著灼熱的氣息。

“他……他怎麼不開路啊？”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壓低了聲音。

這像是點燃了導火索。

“是啊，黑騎士大人之前都會用光束清理出一片區域的……”

“這位大人……難道不屑於做這種事？”

“可我們快要被灰燼淹沒了！”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恐懼，一旦有了宣泄的出口，便會迅速滋生出不滿與怨懟。

“他明明那麼強，為什麼隻顧著自己和妹妹？”

一個手臂被灰燼灼傷，疼得齜牙咧嘴的考生忍不住低聲抱怨。

“就是啊，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是嗎？他這樣……未免……”

“噓！小聲點！”旁邊的人急忙製止，但眼中同樣閃爍著困惑。

黑騎士死戰不退，為他們爭取生機。

眼前這位，實力遠超黑騎士，卻吝於伸出援手。

強烈的對比，讓一些人的心態開始失衡。

柳鳶似乎也察覺到了隊伍氣氛的微妙變化。

她仰頭，看了看哥哥平靜的側臉，又回頭望了望那些在灰燼中艱難跋涉，表情各異的考生。

也就是一些幸存的庇護點工作人員幫忙照料了一下這些考生，才沒有出現傷亡的情況。

她的小腦袋裡，還無法完全理解這種複雜的情緒。

在她看來，哥哥來救她，然後順帶將這些人一同帶到新的庇護點，本是一件沒有任何問題的事情。

蘇祈似乎並沒有義務必須去照顧他們的周全。

可那些人的眼神，讓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雲凰默默走在人群的邊緣。

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念頭：或許，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帶上所有人。

他來此的目的，從始至終，都隻有柳鳶一個。

隻是其他人，恰好“順路”沾了光而已。

或許連著她也是順帶的。

蘇祈對身後的議論聲恍若未聞。

他的趕路的速度很快，沒有絲毫停頓。

尋找路徑，辨認方向，凝視著前方被灰燼籠罩的未知，似乎占據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沒有了黑騎士的光束清掃，隊伍前進的阻力，陡然增加了數倍。

一些體質稍弱的人，已經開始劇烈喘息，腳步也變得踉蹌。

灼熱的灰燼無孔不入，吸入肺中，帶來火燒火燎的痛楚。

皮膚暴露在外的部分，更是傳來陣陣刺痛。

“咳……咳咳……”

“我不行了……太難受了……”

隊伍中，開始出現掉隊的情況。

蘇祈沒有回頭。

他的冷漠，或者說專注，讓那些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的人，心頭徹底沉了下去。

絕望，如同灰燼一般，開始在他們心中彌漫。

“他真的……不管我們嗎？”

一個年輕的女孩，聲音帶著哭腔，滿是無助。

“指望彆人，不如指望自己！”一個男子咬了咬牙，從懷中取出一張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卡牌：“有防禦能力的都彆藏著掖著了！想活命，就自己想辦法！”

此言一出，倒是提醒了眾人。

他們一直躲在後方，本就沒有什麼消耗。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啟用防禦手段，那是覺得防禦了也擋不住灰燼。

還不如賣慘等蘇祈良心不安，又或者蹭著官方人員的屏障來的容易。

如今，絕境之下，求生的本能被激發出來。

各種光芒閃爍，勉強在身邊構築起小範圍的防禦屏障。

雖然這些屏障遠不如蘇祈那層漣漪般輕鬆愜意，甚至在灰燼的侵蝕下搖搖欲墜，但也算能減輕許多痛苦，聊勝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