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變化。
好吧，在歐陽懿的眼中，變化和自己當初離開時，並不怎麼大。
對於京城更多的記憶，還是在大學四年中，至於研究院的小半年，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實驗室裡的瓶瓶罐罐上麵。
就像連襟江德福描述的那樣，有的瓶子上貼著骷髏頭，有的瓶子上貼的則是一朵燃燒的火焰。
具體當初在實驗室負責哪個項目，恍惚間，歐陽懿都有些記不清楚了，特彆是，看到和平裡的原單位時，真是恍若隔世。
沒錯，歐陽懿對東城區也是比較了解的，順著東直門旁的大馬路也就是朝陽門內大街，一路往北，兩三公裡，就是歐陽懿的原單位。
他對這邊東城區的了解，可能比天天在廠裡蹲著的江德福，還要更加了解。
離老遠看了一下沒有多少變化的老單位，裡麵看門的人都已經換了，一些進進出出的人，歐陽懿也都不認識了。
如果當初沒有選擇回國，留在國外，至少，找一份工作糊口，生活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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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懿苦澀一笑，現在的他，哪裡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世道已經這樣，隻能學會承受。
“我還想著，怕你找不到辦公室，走，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等會兒，還得去上課~！”
羞恥感是抹平了，但緊張的感覺，還是到來了，今天這一趟，事關會不會回到青D，抉擇命運的時候，悄然來到。
會不會不要他，這才是歐陽懿想問的，哪怕李學文都成了廠裡中高層乾部，但他的情況，太特殊了，理論上，去一些化工廠，才更合適。
熱情的擁抱後，打量了一番，歐陽懿確實瘦了許多，抿著嘴用力的點點頭，但沒說什麼。
“行，你來安排，我，都可以~！”
“沒，不知道怎麼想的，你出國後，他後麵分到了軋鋼廠，當了保衛科的乾事，就在東直門的那邊，大家這些年也聚過幾次，但一直沒聯係到你，後來才知道，你回青D了~！”
有的時候，人生就差這麼一位貴人，辦事上心曾慶光是他歐陽毅的貴人，李學文擔著風險跟他見麵，也可以說是他的一個貴人。
穿著中山裝，顏色都已經磨掉了，很不顯眼，低調的歐陽懿，也沒打算進去看看，這裡對他來說，是一個傷心地。
“哈哈，好久沒見，瘦了~！”
那時候，在學校裡，他是個英姿颯爽的青年學生，等現在再次回來時，他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生活落魄到需要大舅哥搭把手的畢業生。
往日的謙謙君子，現在成了偷偷摸摸找人走後門的人，歐陽懿羞恥啊，但內心的羞恥感迅速被老同學的話，給抹平了。
華清園的變化，還是有的，匆匆路過的學子，和當年的他一樣，無憂無慮，能正兒八經考進（重心）這間頂尖學府的，誰不是耀眼的明珠呢~！
與老同學的見麵，就是這麼突然，胳膊中夾著課本和備課筆記的老師，捏了捏眼鏡框，看著歐陽懿的第一眼，就把老同學給認出來了，畢竟變化沒多大。
研究院門口的馬路，一路朝西去，可以到中關村，那時候，跟同學們，吃飯時，最喜歡去的，就是那裡的大食堂，對於附近大學生，是來者不拒，做的菜也是花樣百出。
“歐陽懿~！”
“你要知道，他能同意跟你見麵，已經不容易了，連我現在想約他吃飯，也都不容易了，軍工廠是部隊的，管得嚴，特彆是你還是從國外回來的，見一麵，他也是擔著風險的~！”
“李學文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會搞這些烏煙瘴氣的，也不會因為關係給你招進去，你能力他也知道，但他並不知道，你出國，回國後發生的事情，他可能是想跟你談談，了解一下~！”
“這塊也不用擔心，李學文那邊答應跟你見一見，他們廠，聽說好像改製了，成了軍工單位，現在不屬於地方管轄，有自己的自主能力~！”
作為大學的老師，這點眼光他還是有的。
聽到老同學這麼說，歐陽懿的心，逐漸放了下來，上下鋪的李學文有了出息，他很高興，但也很失落，原來，回國後，兩人距離那麼近，但卻沒機會認識。
誰能告訴他這個答案呢，這一刻，他有些迷茫了？
曾老師可能也是看出了歐陽懿的落魄，沒有多說什麼，時間比較緊張，等到了歐陽後，儘快把事情辦好，那才是最主要的，隻要能留在京城，敘舊的時間有的是。
“對你來說，是好，也是壞，部隊軍工廠有自己的自主權，不受地方管轄，他們招人，要看能力，當然，也有憑關係進去的~！”
“本來想穩定下來後聯係你們，但，我是被送回青D的，另外，軋鋼廠，跟我的專業不符啊，會不會……？”
如果當初，畢業後沒有選擇出國深造，而是留在國內，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樣子，估計在京城，當初就已經留下來成家了。
“過去就過去了，先把眼前的這個難關過了再說，你上次寄的信，還好我收到了，不然還真不好聯係你~！”
“謝什麼，我就是一個教書匠，沒辦法幫你，真正能幫到你的，也隻有李學文，你的情況，說實話，不適合在地方，沒有單位敢要，但部隊不同，隻要部隊那邊沒問題，你就可以放心大膽的為國家做貢獻~！”
僻靜的角落來人了，雖然隻是學生，但交待的差不多的曾老師，還是急匆匆的走了，兩個人的碰麵的這幾分鐘，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回去的公交車上，歐陽懿內心不斷的翻騰，因為，他想起了江德福跟他提到的那個保衛科長，貌似也是華清的。
對於握緊自己手的歐陽懿，曾慶光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用客氣，也把心揣肚子裡。“李學文，我記得，他本來不是要留校任教的？”
打量了一下四周，曾老師把歐陽懿帶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尋摸了一張長凳，兩人這才坐下。
他回國後的風光，從這裡，突然戛然而止，至於為什麼，自己心裡也明白。
委屈勁上來了，歐陽懿都想質問自己：“當初，到底在圖什麼？”
隱隱約約，歐陽懿好像把握住了一條，摸不見，但看得著的線條，奈何自己知曉的消息太少，還沒法把這條線給貫穿起來。
對了，自己這個連襟，江德福，現在在哪裡工作，他好像都沒問過。
歐陽懿腦海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連襟現在住的地方。
圖什麼呢？
“曾慶光~！”
他隻是時代的一粒沙子，算不了什麼。
“不會吧？”
老同學日子過得淒苦，他也不忍心就這麼看著，隻要通過，能留在部隊體係裡，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再次拍了拍歐陽懿的手，接觸國外回來的同學，李學文有風險，他曾慶光，何嘗沒有風險，但能做的，就這些。
老同學講的很仔細，把裡麵的門道給歐陽懿簡單梳理了一下，可以說，對於這件事情，真的很上心。
“你的情況，我了解，你的為人，我也了解，現在，路線跟以前不同了，說實話，我也不敢把你帶進辦公室裡，那裡人多眼雜，你也是這裡畢業的，檔案當初還有留存的~！”
“多的話不說了，咱們也不必客套，你的情況，我也跟李學文說了，他現在不得了，升的比我快多了，我還是個普通老師，他都快當中級領導了，也是我們宿舍裡，進步最快的那個~！”
“那是一座大靠山，能不能留下，憑的是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留下，但我希望，你也要及時轉變，不論是思想上，還是行動上，畢竟這裡，不是國外了~！”
“不管怎麼樣，對我來說，都是個機會，謝謝你，老曾~！”
“花無百日紅，人無在少年~！”
“我知道，我現在也想通了，隻想給愛人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
特彆走到華清門的時候，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回到青D後的鬱鬱不得誌，仿佛想一股腦全部傾瀉給自己的母校。
“紅星社區門口？”
“今晚，你直接去東城紅星社區門口，李學文會在那裡等你，不要帶東西，空著手去就行，專業不對口也沒關係，哪怕從普通工人乾起也可以，他們廠，聽說，待遇可好了~！”
摸了摸胸口的華清大學的畢業證，回來看看自己的母校，歐陽懿心頭百感交集。
對於老同學來說，這才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畢業後，大家都很好，有人出國深造，有人留校任教，有人去保衛科抓壞人，大家都有美好的前途。
“不會是同一個人吧？”
歐陽懿沒法確定，但總感覺，接下來要有事情發生。
對於李學文，歐陽懿還是了解的，至於曾慶光這邊，口袋裡大哥安泰給的手表，到底還是沒有掏出來。
他感覺，如果給老同學塞東西，反而會葬送自己的這一次機會。
人家明顯，不是衝著這些東西來的，而是，真想幫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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