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不是亂來麼?”
“成份不好的,憑什麼能去你們廠裡上班?”
“還,還走了後門,簡直是倒反天罡,開曆史的倒車,他李峰要乾什麼,他李峰想把紅星廠往哪條路上帶,他這是帶頭走錯誤的道路~!”
崔大可的大手,往桌麵上一拍,眼神中閃爍著精光,臉龐露出的冷笑,讓秦淮茹看的都有些不寒而栗。
秦淮茹聽不懂崔大可說的大道理,她隻知道一件事,成分不好的不應該走後門去廠裡上班,而是應該……
“大可,你聲音小點,巴不得彆人都聽見是不是,你想死,我還想安安生生過日子呢~!”
到時間,就來收賬,已經是秦淮茹養成的習慣了,哪怕廠裡加班,工資高了,反正崔大可在她這落下的饑荒,得還上。
從丈夫的大腿上站起身來,秦淮茹趕忙捂住了崔大可的嘴巴,這種話,能往外說麼,能大聲說麼?
李峰彆的不行,把她洗洗剁了,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聲音小點?”
“我的出身是工農,朝上三代清清白白,我心裡有底氣,我憑什麼聲音要小,他敢做,他就不敢讓人說了?”
麵對脫離懷抱的秦淮茹,崔大可沒心思做彆的了,在他看來,李峰已經走到了他的對立麵,思想完全腐化,是他們這一個階級的叛徒。
叛變的不是彆人,是芸芸眾生,是勞苦大眾,是像他崔大可這樣,想要晉升卻無望,但他們這些背叛者,卻可以混的風生水起。
“哎呦,我知道,我不也聽說之後,趕緊跟你說了,這事兒,我拿不定主意啊,你說,要是以後都這麼來,那不亂了套了?”
秦淮茹是拿不定主意,她感覺到,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好不容易抓住了李峰的把柄,就這麼放棄,確實有點可惜了。
但真要和李峰針尖對麥芒,去對簿公堂,秦寡婦哪裡敢,人還在他手底下乾活呢,誰知道上頭是什麼樣子,如果不是李峰讓她損失了幾千塊錢,她可能也就把這件事,揣肚子裡了。
“你要拿什麼主意,你不用拿主意,你一個婦道人家,你搞不過他,你甚至,你得回去,讓那個江德華閉嘴,那娘們兒也真是夠蠢的,什麼事情都敢朝外講,是真嫌她哥日子過的太好了~!”
豎起手指頭,在眼跟前晃了晃,崔大可眼珠子嘰裡咕嚕一轉,也知道不能讓媳婦上。
便宜媳婦雖然貪財,但好歹給他弄了套京城的房子住,冬天好歹還能暖被窩,就算跟李峰有怨憤,也不能讓她來出頭。
順帶,還把江德華給恥笑了一通,相比於這樣愚不可及的農村婦女,還是秦淮茹比較好,能掂量起自己幾斤幾兩,琢磨不明白的事情,還願意跟自己商量。
“那女人也是夠蠢的,不過,比她嫂子好糊弄多了,她的那個嫂子,天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碰麵都懶得說兩句話,我看就是因為心虛~!”
想想安傑自從搬過來之後生活習慣,秦淮茹不禁撇了撇,這是她這個工農,對於資本家小姐的蔑視,原先感覺氣色挺好,現在才發現,人家裡條件老好了,打小不用乾活,氣色能不好麼。
“一家都有問題,江德福,問題更大,他還是你們廠裡,那個什麼研究所的保衛員,結果,這愛人一家,都不行,這很危險,還走後門,在崗位上安排自家的親戚,這更不行~!”
“說來說去,還得是你們廠的李峰,這麼年輕,當了書記,他能行麼,怪不得,最近報紙上,廣播裡,總是在提醒,要時刻當心資產階級的反撲,富辟(諧音字),搞了半天,講的就是他們這些人~!”
站起身,解開扣子的外套,往身後一撩,雙手正好掐在了腰間,平常畏畏縮縮的崔大可,此時的麵相,看起來,竟然還帶著一絲正氣。
對,正氣昂然,當他發現自己是對了的,彆人是錯了的時候,腰杆子立馬直了起來。
李峰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搞了半天,竟然是潛伏在自己階級裡的叛變者,為了追求進步,忘記了自己的立廠(諧音),和那幫子陰魂不散的家夥們,攪合到了一起。
怪不得人家才二十多歲,就當了廠長,怪不得,人家一年升一級,自己TMD,被人踩在了腳底,背後都有貓膩。
“不是我能力不行,我上,我能搞的比他還好~!”
就這一瞬間,崔大可的心裡,不由自主的萌生了那種野望,李峰這樣一個開卡車的大老粗,都能上去,他崔大可憑什麼要在底層苦苦掙紮,要乾,就得乾大的。
就這麼一瞬間的自信,讓崔大可的氣場,還真有了一絲變化,連他說出了這番話,秦淮茹甚至都感覺,這不是在吹牛,而是有了一種,雄心壯誌的感覺。
“大可,我知道你討厭李峰,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家裡還仨孩子,我跟你說,就是抱怨抱怨,你彆跟他彆著勁,你彆不過他~!”
“我們車間,工資也漲了一些,我這到年底,估計就能當組長了,光靠這些,很難,很難對付他~!”
丈夫有這個雄心壯誌是好的,但廠裡現在的條件,也不錯,李峰雖然壞了她幾千塊的好事,但工資這塊,也提了上去,這要是給李峰穿小鞋,被逮著了,那不啥東西都沒了。
“你們女人啊,就是些頭發長見識短的家夥,工資,是我們工人,通過參加GM努力,自己才爭取過來的,八小時工作是上級規定,他帶頭破壞了規定,肯定得想辦法,用錢堵你們嘴~!”
“你們拿了好處,但又不讓你們聲張,這是為什麼,因為他怕,他怕他做的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被暴露在陽光下,這是剝奪你們的休息時間~!”
手指頭在木頭桌上搓了搓,就拿這件事上麵來說,以崔大可的觀點,李峰也是錯的,哪有還讓人晚上還上班的道理,白天上班,晚上休息。
為了求表現,把產量提高上去,就這麼折騰工人,掌管了軋鋼廠之後,李峰已經在一意孤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他崔大可要爭的是大義,是名分,在這些方麵上,李峰完全已經沒法與他平肩,原先需要抬頭仰望的存在,現在在他眼裡,就是一坨那個啥。
“那不管怎麼樣,我們收入是提高了,家裡生活條件也寬裕了,工人們還心底感謝他呢~!”
看著已經有些陷入魔怔的崔大可,秦淮茹忍不禁皺起了眉頭,崔大可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她有家有口的,是真的怕,畢竟,之前跟李峰作對的,沒一個好下場。
被打了靶子的易中海,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了。
“那是工賊,被金錢給收買了,隻顧著眼前的好處,被金錢給腐蝕了思想,工人階級就不該有這種覺悟,我們為廠裡工作,就是為國家工作,怎麼能朝著錢看呢~?”
晃了晃腦袋,秦淮茹被崔大可的一通灌輸,忽然有了一種,自己的獎金或者說是加班費,那就是不應該拿的錯覺。
但這種錯覺,瞬間拋在了腦後,誰會嫌棄自己拿到手的工資嫌多,嫌少還來不及呢~!
“算了,這些東西,講太多你也不懂,工人這塊,講究的是這些,乾部這塊,講究的是政治思想~!”
“就李峰的這個思想啊,很危險,苗頭是不對的,得遏製,如果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我們可能就得走回頭路了,我雖然位卑言輕,但我沒忘記自己是工農出身的~!”
嫉妒麼,可能是有一些吧,憑什麼人家那麼年輕,當上了廠長,他也年輕,啥也不是。
鄙夷麼,可能也有一些吧,他不認同李峰的這些做法,他崔大可為了當上乾部,雖然也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兒,但至少,他本人,是工農的一員,就算他上去,也是會為工農著想。
“你真打算,出手對付他,大可,你清醒點?”
手指頭拚命攪動著衣服,秦淮茹還是有些猶猶豫豫,她恨李峰不幫她,她恨李峰對她家的漠視,她恨李峰拿走了五千多錢,她是想讓李峰下去。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崔大可話中的意思,也在說明著,李峰是錯誤的,但真到這時候,她膽子,比江德華都大不了多少。
“我現在很清醒,我對付他,你要是這麼認為,那就是你腦袋不清醒了,我可對付不了,他樹大根深,這是明擺的事兒,他敢做這樣的事兒,那肯定不是一個人,是以一個像江德福為代表的團夥,聚攏在他的身邊。”
“這些人,有的因為涉及利益,有些是想追求進步,有些則是牆頭草,左搖右擺,哪邊強,他就站哪邊,但像你,我,這類人,天生就站在他的對麵,跟他玩不到一起~!”
背著手,在房間內徘徊了幾步,讓崔大可親自動手,是不可能的,他隻喜歡躲在暗處。
眼看著當初,義正言辭鄙夷他的李峰,李廠長,李書記,摔落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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