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在打量魏行舟的時候，魏組長何嘗沒有在打量李峰。

事情雖然過去了數年，但在他的職業生涯中，軋鋼廠何嘗不是記憶最為深刻的。

到了紅星廠內，特彆是這幢機關樓內，一樓轉角處，老艾胸口往外咕嚕嚕噴湧血水時的場景，清清楚楚地重現在眼前。

李峰，在樓下的吉普車前，和另一位調查部的同誌配合，幫老艾報了仇，不然，老魏的職業生涯，可能也在這次聯合調查後，也得跟著斷送了。

“廠子裡的變化，挺大麼~！”

李峰糾正了程處長話語中的表達錯誤，老魏不是聽不出來，站起身，看了看這間熟悉的辦公室，當初楊廠長，也是在這間辦公室被他們帶走的，現在，換上了當初這位，殺伐果決的年輕人。

廠子裡的變化，是很大，人事變動後的格局，也很大，當初的副處長，現在的書記兼廠長，這是魏組長想表達出的意思。

“你們走後，軋鋼廠的擔子就交到了我的手裡，當時，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我隻得先把混進來的那批人，給剔除出去了，然後一點點，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壓根沒有想和程處長有什麼多聊的想法，李峰還是想和老魏敘敘舊的，監察委把紀委一同喊過來的意思很明顯，從檔內入手。

這樣看來，邵主任那邊的溝通，或者說，部隊那邊的溝通，並沒有起到相應的結果。

也許是有些人已經撕破了臉，麵子都不要了，也許，是沒有任何回頭的路可以走了，兩死一傷，需要從他這個書記身上，拿出個交代。

說到紅星廠現在的樣子，李峰忍不住挺起了腰杆子，以當下的結果來論，他李峰沒有愧對，魏行舟那一批聯合調查組的人，他們負責挖爛瘡，擠毒膿，自己負責重新讓軋鋼廠這個“病人”，恢複成現在這般健康的模樣。

程處長此時不說話了，他好像感覺到了，自己現在插不進兩個人的聊天中，被請來的老魏，仿佛開始和老熟人續上舊了。

“嗯，我注意到了，人員的冗餘好像解決了，至少，這棟樓裡的人，沒上次來時的人多~！”

上樓前，魏組長可是用餘光觀察了一遍，他們走後，李峰確實經過了大刀闊斧的改革，當然，沒有他們調查組，李峰恐怕也沒那個機會。

“要不被攆到車間一線，要麼，就收拾東西自行離開，把那些位置，給到了新招進來的大學生，還有新成立的車間上邊，目前咱們廠裡的職工，比之前相比還多了一些~！”

站起身，李峰走到了窗戶邊，直接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麵的廠房，車間，言語裡，滿滿的自豪。

這些變化，可以炫耀的人太少了，廠裡的領導層，自己有眼睛，能看得見，但又不能跟外頭人說，好不容易，了解情況的老魏回來，李峰非常想要和他分享，這種成功的喜悅。

當然，跟程處長說這些，那是對牛彈琴，他不知道紅星廠到底經曆什麼變化，才鳳凰涅磐，老魏知道。

老魏確實知道，他也走到了窗戶前，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廠子，他看出了李峰像是拿到了一支棒棒糖，朝他在炫耀。

但何嘗不是在說明，紅星廠重新煥發了新春，是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上完成的。

“可不能走上老路啊？”

點了點頭，認可了李峰這幾年對於紅星廠的改變，老魏麵色輕鬆了些許，看了看身後，孤獨的坐在沙發上的程處長，一語雙關的對李峰說道。

“我在嘗試走一條新路，奈何，財帛動人心，正師級的單位，一切即將步入正軌，進入上升期，是有人想走這條老路了~！”

眼簾微微低垂了下來，老魏可以一語雙關，他李峰自然也是可以，李懷德當初是怎麼進的廠，進廠後的變化是什麼樣，這間辦公室內，沒有他和魏組長，更加了解的了。

軋鋼廠當初並不算差，至少，還沒到京城諸多國營廠中，吊車尾的份上。

楊廠長攻城掠地不行，但守城，還是穩得住的，那樣的軋鋼廠，都是一個香餑餑，是個熬資曆的好地方，更何況現如今的紅星廠。

限於資曆，限於年齡，他李峰這個帶領軋鋼廠轉型的書記兼廠長，胳膊可還沒能夠到當下的天花板呢。

裝備大規模列裝，爆款產品出現，外麵仿製不了，參與不進去，對某些人來說，是不是很急，看著自己坐在這座礦山之上，等不及了呢？

“李書記，話，不妨可以說明白些？”

眼看兩個人追憶結束，程處長迫不及待的打斷了兩個討厭的謎語人，好不容易進來，他可不是來聽兩個人敘舊來的。

“想要進步，並不一定非要等到一個人退休，另辟蹊徑的方法就是，隻要他不在那個位置上~！”

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李峰目光看著程處長，到底已經說的夠明白了，他還是聽不出來，那隻能敞開天窗了。

“你們這次，依然沒有取得總後的許可，知道為什麼麼，很簡單，因為，部隊方麵並不想換人，至少，上級領導方麵是如此的想法~！”

“紅星廠，能有現在的局麵，很難得，我不說全是我的功勞，但至少，在這場轉隸的改革中，我起到了一定的關鍵作用，讓紅星廠逐漸適應了部隊的發展，並快速追上，乃至提高了部隊的戰鬥力~！”

“我的為人，老魏很清楚，他幾年前，就查過我，查的非常清楚，而程處長，你恐怕就沒有他這麼了解~！”

自證清白，李峰不需要，他本來就是清白的，部隊知道，部隊領導也知道，從同意接手軋鋼廠，到紅星廠的一步步變化，總後方麵是看在眼裡的。

許多事情涉及機密，絕密，部隊不可能向外界透露，李峰也不會透露，程處長既然讓自己把話說明白些，李峰不介意把話說的更直白一些。

直白的話語，可能有些傷人，老魏保持了沉默，但這位程處長的臉色，就不是那麼好看了。

話說的更直白，就是在說他這個人，被人當槍使了，但自己還猶未可知。

“魏組長是我的老熟人，沒有他，可以說也沒有現在的我，現在的紅星廠。”

“他和你一同過來，不是因為他也懷疑我，而是他想看看現在廠裡的變化。”

臉色難看又能怎樣，似是而非的證據，部隊壓根不會認可，認可了，李峰現在就不是坐在辦公室內，和他們侃侃而談，早就被帶走了。

兩個負責記錄談話的人員，此時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筆，停止了記錄，互相看了一眼，自家的領導，不知道這番談話，還要繼續記錄麼。

有些事情，可以在平常的聊天中，說出來，但記錄在談話筆錄中，就有些稍顯過了頭了。

“李峰同誌，冉奇林，我們並沒有見到，歐陽懿，我們也沒有見到，兩位涉事人員，至始至終，都沒有進行過正式約談，在這方麵，你應該配合才對，我們犧牲了兩位同誌，病床上，還有一個沒醒過來，我們希望你配合，把情況，了解清楚~！”

程處長斟酌了片刻，眼角的餘光看向了魏行舟，然而，老魏始終無動於衷，深吸了一口氣後，把自己所麵臨症結，和盤托出。

紅星廠進來一次，並不容易，他也隻是個跑腿了，李峰說的那些，他懂，但他不想懂，他身處的位置，決定了他到底該怎麼做，這叫屁股決定腦袋。

“國外歸國的科研工作者有許多，原子彈爆炸了，如果有人舉報，你們是不是也可以進他們係統內查一查，你們能進去麼？”

“你們進不去，人也帶不走，因為都是有傑出貢獻的科學家，對於科研工作，做出了貢獻的~！”

“冉奇林，彆說你們沒見到，他出事後，連我都沒見過，聽明白了麼？”

“我們紅星廠研究所，在他手中立項的絕密項目，就有數個，任何一個，泄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拿原子彈那邊舉例子，是程處長從來沒有經曆過的，看著站起身後，巍然屹立的李峰，他皺緊了眉頭，這起案件，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這些秘密，我腦袋也有，畢竟是我安排的，程處長，你想的，是把案件還原的明明白白，然後把紙質材料，交上去，你考慮的是案件偵破，我要考慮的是保密，部隊考慮的也是保密，不可能把明明白白的材料，交給你們，來證明他們。”

“他們的對國家的忠誠，是我能看見，是部隊能看見，乃至調查部這樣的特殊部門，也能看見~！”

“他們的事跡，可能是需要等到某一天，保密的檔案可以解封了，才可以拿出來訴說，而不是現在~！”

李峰的據理力爭，讓老魏此時，都感覺事情有些很棘手了，如果，事情真像李峰所說的那邊，兩個人目前身處的角度完全不同，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了。

“歐陽懿呢，你既然說，冉奇林為國家做出了貢獻，現在當作特殊對象保護了起來，那好，我接受，但歐陽懿進廠時間，那麼短，不可能也參與到諸多重大項目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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