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地來到了周末。

天氣晴朗，碧空萬裡，豔陽高照。

紅星社區的清晨，是熱熱鬨鬨的。

大清早，孩子們在社區的綠化庭院裡，開始玩耍，十幾個孩子追逐著滾過地麵的鐵環，叮叮當當的聲響，驚飛了晾衣繩上踱步的牧區。

沾著公雞羽毛的毽子，在空中不停的翻騰，在陽光下，羽毛的顏色色彩斑斕，同樣飛舞的，還有姑娘們用紅頭繩紮好的羊角辮。

水泥地麵用粉筆作畫的房子上，塑料涼鞋踩碎泡桐花的陰影，院子裡養的蘆花雞，隔著鐵柵欄想要啄食門外的喧囂。

香煙盒大小的沙包，從這邊的孩子手中，砸向了對麵，嘻嘻哈哈間，沙子摩挲時，發出了簌簌的聲音，站在中間位置的，聽著聲音，躲避著沙包的來襲。

退下來的老人們，也拎著小板凳湊到了一塊，手裡搖著蒲扇，驅趕著飛舞的蚊蟲，嘮著東家長西家短。

雖然物資相對匱乏，但社區鄰裡之間，互動頻繁，這份場景中，充斥著著一種叫做人情味的東西。

六點多開始，從地下鑽出的鑄鐵水管，就開始有頻率的震顫了起來。

公用水龍頭下，社區的工作人員，開始接水，搪瓷臉盆磕在水泥池沿的豁口上，驚醒趴在院牆上打盹的狸花貓。

陽光移過屋頂時，晾衣繩上的勞動布工裝開始往下滴水，手腕處挎著籃子的大姨們，向郊區的的副食店，以及糧店行色匆匆的趕去。

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

“嘩啦，嘩啦~！”

一樓的院子內，兔子聽到衣服甩動的聲音，不安分的在籠子裡跳來跳去，對於投喂的已經乾癟的菜葉子，毫無興趣。

秦淮茹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腳下的大盆裡，滿滿當當都是早起洗的衣服，擰乾後，甩動兩下，稍顯平整後，隨手搭在了晾衣繩上。

一滴滴水珠，墜落在地麵，隔著臥室的窗戶玻璃，戴著老花鏡的賈張氏，坐在床上，冷冰冰的看著乾活的兒媳婦，手中的錐子，用力到恨不得把鞋底給戳爛。

“媽，我也想吃肉包子~！”

早起的小當，揉著眼珠子，站到了大盆邊上，仰著頭看著母親，口水都快流淌下來了。

“等會兒，媽帶你們去，先去把臉給洗了，彆讓你奶奶知道了~！”

乾著活的秦淮茹，在把晾衣繩上掛滿了衣服後，捶了捶後腰，撇了一眼臥室裡的婆婆，小聲的說道。

做飯是不可能做的，婆婆不心疼小產的她，她又何必上杆子去給這個婆婆做飯，家裡現在有錢，出去吃都不給她做。

本來表情還有些忐忑的小當，確定了母親會帶自己出去吃肉包子，頓時眼睛裡都有了光，用力的點了點頭後，立馬朝著屋內跑去。

秦淮茹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端起地上的大盆，直接把臟水倒在了地麵排水口，索性直接把大盆靠在了牆邊，辛苦了這麼些年，也是該享受享受了。

棒梗、小當、槐花，此時都默契的起了床，沒一個睡懶覺的，歡天喜地的樣子，讓屋裡的賈張氏，都有些捉摸不透兒媳婦的變化。

從藏錢的地方，迅速的摸出了幾張鈔票，還有票券，塞進了口袋裡，還有枕頭下麵的一個小本本，翻開後，上麵歪歪扭扭的數字，記錄著某些東西，也一塊塞進了口袋裡。

待收拾完畢，秦淮茹招呼也沒打，就帶著三孩子出了門。

“這是出去呀，身體可好些來~！”

手腕挎著籃子，手裡提著小鏟子的江德華，此時也正好出門，要去周圍挖些野菜，看到抱著老三，帶著老大老二出門的秦淮茹，還打了個招呼。

“對，身體沒事，先走了~！”

秦淮茹壓根沒有追究之前被江德華推搡的事情，對於隔壁的江家，已經回來的江德福，甚至還有些畏懼，匆忙點點頭後，就離開了。

以往，通行全靠走的秦淮茹，這次出了社區，就到了公交站牌，對於公交車售票員要求孩子補票，也沒有討價還價，大氣的掏錢。

有錢了的感覺，是真不一樣，補過票後，售票員都沒有橫挑鼻子豎挑眼，直接坐著車，就進了城裡。

依舊是隆福寺，棒梗上次被帶去吃包子的地方，三個孩子到了這裡，頓時嘰嘰喳喳，歡欣雀躍，早點鋪子的香味，隔著老遠都硬往鼻子裡鑽。

從前，秦淮茹壓根不舍得來這種地方吃早飯，更談不上帶著孩子過來吃，但今天不同，不光一人一碗炒肝，包子油條燒餅，秦淮茹說要就要，有些報複性消費的意思。

看著自家的仨孩子大口吃喝，當媽的忍不住摸了摸槐花的腦袋，要說最沒享過福的，就是家裡的這個老小了。

東旭當初在世的時候，過年好歹也會帶著倆孩子逛逛集市，還能嘗一嘗味道，東旭走後，家裡日子拮據，彆說逛集市了，供銷社能不去，都不會進去。

棒梗跟小當炫耀著肉包子的滋味，小當的眼睛都開始發綠，一手包子一手燒餅，剛送上桌的炒肝，也不嫌燙嘴，上演了一抹什麼叫眼大肚子小，就怕吃不飽。

“慢點吃，沒事，沒吃飽，媽再給你們叫~！”

秦淮茹擦了擦眼角，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一幕，她心裡就忍不住的酸楚，跟著她這個當媽的，幾個孩子，沒有一天享過福。

當初，想著攢錢，攢錢，衣服衣服舍不得買，吃食吃食都勉強著，錢是攢下來了，把房子給換了，但孩子們嘴巴，卻虧欠下來了。

“媽，等會兒，能帶我去買頭繩麼，我頭上的，都快斷了~！”

今天，小當明顯感覺到，母親跟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嘴裡塞的鼓鼓囊囊，還不忘摸一摸頭上已經褪色的頭繩。

“行，先吃飯，吃好了，帶你們去，今天逛百貨大樓，想要什麼，都給你們買~！”

手裡頭，現在捏著一千塊錢，秦淮茹也不急著去找傻柱把那兩百多塊給討回來了，這錢拿著很燙手，秦淮茹現在隻想儘快給它花了。

聽到母親這麼說，倆大點的，吃的就更帶勁了，棒梗更是一臉傲嬌，日子得這麼過才對嘛，不是那位陌生的叔叔，家裡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麼。

想到那位陌生的叔叔，棒梗下意識看向了上次自己坐著的位置，結果，他好像真看見了。

揉了揉眼珠，棒梗確定了不是眼花，他確實看到了那位陌生叔叔朝著自己點了點頭。

棒梗下意識的扯了扯母親的袖子，臉上很是興奮，連最愛吃的肉包子，都停頓了下來，一頓飽和頓頓飽，棒梗還是知道的。

秦淮茹順著棒梗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那個身影時，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收斂，母親臉色的變化，連棒梗沒有注意到。

“棒梗，帶著妹妹吃飯~！”

秦淮茹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徒呼奈何的悲哀，強擠出了笑容，哪怕是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但真當這一刻來曆的時候，手指還有些顫抖。

換了個桌子，秦淮茹低下了腦袋，臉上的笑容，十分的僵硬，坐到了隔壁桌，她甚至都不知道，這位男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本周的產量在裡麵，夜班的我不知道，應該跟我們差不多，研究所裡麵，沒聽到什麼，我趁吃飯的時候靠過去，他們就不說話了~！”

哆哆嗦嗦的從口袋裡，掏出了小本本，秦淮茹隱晦的遞了過去。

男人接過了本子，像是聽清了秦淮茹所說的話，大致翻了翻本子上的內容，悄無聲息的塞進了衣服內兜中。

以為完成了任務的秦淮茹，起身就要回座位，順帶拿起了桌上的醋瓶，像是來找隔壁桌借調料的樣子。

“劉海中那裡有需要的東西，研究所人員的住址~！”

中年人起身擦了擦嘴，在秦淮茹的身旁，做了交代，隨後不經意間，把什麼東西，塞進了秦淮茹的口袋裡，起身離開了這裡。

秦淮茹聽到劉海中名字的時候，身體都停頓了，也感覺到自己口袋裡多了些什麼，拿著醋瓶慌慌張張的混到自己的位置，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神情還有些恍惚。

重新回到位置上，給自己的包子上淋上了醋，秦淮茹趕忙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頭，又多了些東西，摸起來，像是。

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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