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
紅星公社,舊宮大隊。
李峰曾經肩負鄭朝陽賦與的秘密任務,來過數次的地方。
在這裡,讓秦京茹,親自給戲班舞台上程蝶衣送過糖葫蘆,也曾經再次聽聞,宋蔭國模仿校長講話時的動作神態。
“二瑟(十)年前,我從徐州踏上征途,開始了第二次波(北)伐,中華秋海棠葉,遂歸於一統……”
那時的沈~醉沈老板,沒有摁豬了,手中的槍一旦放下後,係上圍裙,而是改成了揉麵,蒸的饅頭那叫一個Q彈飽滿。
時光冉冉,那時剛處對象的年輕男女,已經許久沒有到此處,再來看看,當初留在這裡的那些老家夥們。
不是李峰不樂意來,而是,鄭朝陽交代的任務,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悄無聲息間,已經完成。
當初生火做飯,養雞種菜的那些老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自有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不再需要李峰前來了解。
時間仿佛已經淡忘了他們,再特殊的人,如同平常人一般,生活的久了,當年積攢下來的味道,逐漸也開始消退,和大部分普通人基本沒什麼兩樣。
幾年下來,這個特殊的村集體,已經讓附近公社的村民們,路過都不帶看兩眼的,不知什麼,習慣中就多了這麼一些熟悉的陌生人。
有人淡忘了他們這些人的存在,但有人在骨子裡,還記著這些人的存在,因為他們身上,有著曾經的過去。
“呼嚕,呼嚕~!”
“嘎吱,吱吱~!”
“……是個外行,紙上談兵,葬送了……兵團~!”
磨牙的,說夢話的,每間屋子裡,可以說都各不相同,但都有一點,一般人要是擱邊上,是真不容易入睡。
打呼嚕的聲音,抑揚頓挫,呼吸停頓的間隙,讓人忍不住擔心,下一口呼吸直接停頓了。
磨牙嘎吱嘎吱聲,就像夜裡出洞小老鼠,在啃噬著木板練牙,堪比手指甲刮在黑板上發出讓人難受的噪音。
至於說夢話的,可能這一梗節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估計是這一輩子都過不去了。
念念不忘,必有反響。
籬笆外,不速之客的到來,驚動了關在了雞籠子裡的老母雞,此時蛋也不孵了,啄了兩口食物,歪著腦袋,打量著籬笆外的黑影。
“咯咯咯,咯噠~!”
石磨,菜園,雞籠子,農村再常見不過的場景,卻讓籬笆外的人影,忍不住呆呆看著裡麵。
對他來說,恐怕很難想象,曾經,那些,揮手間,能叱吒風雲,跺跺腳,一片區域都能震顫的那些人,如今,竟然住在了這樣一個,普通到極致的小農莊裡。
雖然,年齡大的人,很多都會說,等歲數到了,下來後,回老家種個二畝地,但,那也隻是說說罷了。
誰成想,在這裡,他竟然真看見了這一幕,那些人,目前,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當中,是怡然自得,自己選擇,還是說……
黑影的眼簾微微低垂,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北邊,那邊繁華的城市,占地規模那麼大,竟然,沒有這些人一處容身之所,反而安排到了這裡。
是在奚落當年的這些人麼,當初,坐錯了班車,結果,身陷囹圄,到這裡,自給自足,碌碌無為的過完自己的下半生麼?
“砂仁誅心?”
一隻手按在了籬笆上,籬笆的毛刺,刺進了中年人的手心,掌心很痛,但看到這一幕的中年人,內心,更加複雜,更令人疼痛。
嘴裡喃喃自語,陰影中的露出的少許容貌能看出,赫然就是那個,帶走棒梗的中年人。
他此時竟然出現在了這裡,一牆之隔的裡麵,睡著的,就是他曾經的“同誌”,或者說,戰友,更為貼切。
此時,出現在這裡,那他的目的,就異常的耐人尋味了,畢竟,此時的時間,可不是白天。
中年人,再次打量了一下裡麵,仿佛要把這一幕,全都記在心裡,隻是緊緊抿住的嘴唇,能看出,他的內心,尚不平靜。
隨後,轉身的他將要離開,了解到這些人的住址,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至於見或者不見,不著急這一時,等在京城的布局,完全展開後,到時見麵,或許,能增加些許談資,讓過去的戰友,重回信任。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嘎吱~!”
木製的房門,緩緩打開,披著單褂的某個中年人,抖了抖肩膀上的褂子,手中拿著香煙和火柴,從屋內走了出來。
仿佛並未看到籬笆院牆外的那位中年人,拿著小凳,坐在了廊簷下,甩了甩火柴,美滋滋的點著了一根煙。
“呦,還下蛋了,明兒可以吃雞蛋麵了~!”
老母雞看到出門的中年人,以迅雷不及之勢,重新趴窩在雞蛋上。
奈何沈老板的目光,十分的雞賊,火柴冒出火焰的間隙,看著老母雞護崽的架勢,立馬手就往雞籠子裡掏。
熱乎乎的雞蛋,在掌心顛了顛,臉上也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一顆雞蛋,就讓他這位曾經的滇南站站長十分的滿足。
“老宋啊老宋,你就惦記著喝老母雞湯,留著雞,可是能下蛋的~!”
美滋滋的抽著一口香煙,沈老板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籬笆外,尚未離開的影子聽的。
籬笆外的中年人,怎麼可能沒有認出大名鼎鼎的沈老板,作為曾經的稽查處處長的沈老板,曾經,可是在京城,稽查過他們行動隊。
時光冉冉,兩個人都已經步入了中年,一個在為老母雞孵出一枚雞蛋,沾沾自喜,另一個,還在乾著,曾經的臟活。
“那你為什麼要把蛋吃了,留給母雞,繼續孵化小雞,不是更好麼~!”
籬笆外的中年人,繼續隱藏在黑暗的環境中,就如同現在的他。
此時,他不急著走了,反而向沈老板沉聲詢問道。
“雞生蛋,蛋生雞,可是,沒養過雞的不知道,養小雞,得付出糧食,得投入精力,稍有不慎,就被黃鼠狼給糟蹋了~!”
沈老板吐出一個煙圈,一臉笑意的看著籬笆外的不速之客,對方認出了他是誰,他自然也能認出對方是誰,哪怕不用看到容貌,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
人能變,但動作不會變,說話中帶著一點點常人難以覺察的結巴,退步有著一絲絲跛足,嗅覺能靈敏到覺察到這裡。
作為軍事統計局的老人,沈老板肯定不會比對方差到哪裡去,記憶力相當好,腦海中,甚至已經浮出了中年人,當年的模樣。
如果,沒有這一絲多年養出來的機警,也不會在來人,還沒進入院子時,就覺察出了,有客人上門了。
“沈~~,罪,你該死呐~!”
被比作了黃鼠狼,中年人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寒光,如果,如果不是房間裡麵還有著那些人,他可能忍不住,想要和沈老板走過一場。
“我該不該死,不重要,老頭子怎麼樣,算了,你幫我給他帶句話,問他什麼時候死?”
對於對方恨不得置自己於死地,沈老板絲毫沒有驚訝,甚至,還淡定的撣了撣褲腿。
活到現在這把歲數,沈老板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現在田園生活,倒也不錯。
隻是老頭子那邊,又把院子外頭這位,拾掇過來,平白打擾他的雅興,那就是純粹上墳燒報紙了。
忍住了,掏出槍來,把這位依舊吊兒郎當的沈站長給一槍斃了的想法。
中年人的目光透過他,反而是看了他身後的屋裡麵,那裡可不止姓沈的一個人。
“你隻能代表你自己的想法,住在這種地方,養雞,種田,磨麵,你真以為放下過去,自己的這雙手,洗乾淨了?”
“你洗不乾淨的,你跟我一樣,都是那裡出來的,這雙手,沾滿了鮮血,真以為,自己,就成他們了?”
中年人冷笑了一聲,看著沈老板現在的做派,還怡然自得,仿佛,真把過去所有的包袱給放下了,乾他們這行,進來,可就出不去了。
“是非功過,自然會有後人評說,我最近閒得無聊,一直打算想寫本書,本來還在猶豫的,但你的到來,我手更癢了~!”
反手撓了撓後背,嘴裡叼著煙屁股,沈老板一副躺平的模樣,壓根沒有重操舊業的打算,甚至,跨行去當小說作家,興趣更大。
“你在京城站勾搭副站長小姨子的故事,我會寫進去,放心,腿被打折的事情,我也不會忘了,對了,這事兒,就是他乾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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