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七知道老何不會相信。事實上,老何的傷口確實會致人死亡,但絕非現在,也不是三兩日就會發生的。可眼下,風七想要取得徐子堯的信任,必須將事情鬨得大一些,才能讓徐子堯看清楚自己的實力,從而一步步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所以,她在老何的傷口上,多少加了點料。老何聞言果真如同風七預料中一樣哈哈大笑,沒有半點將風七的話放在心上。“危及生命?你真以為老頭子我什麼都不懂,最好騙了是不是?”老何起身,當著風七的麵走了兩步,結果一個沒站穩,竟然直直地超前摔了下去。好在旁邊兩個人眼疾手快地扶住老何,才讓他不至於當著風七的麵摔了個狗啃泥。莫非……老何心中驚訝,卻仍舊不信風七的話。任誰同他說,受了幾年的傷會在這幾日要了性命,他都絕不會相信的。可自己卻明顯感覺腿腳比之前無力了些。定然是聽了她危言聳聽的話後的心理作用!“既然你不信,我也不強求。”風七起身,又看向旁邊兩人,繼續問道:“你們可需要我的診治?”剛才為風七引薦的軍官此時麵露尷尬。他的傷在風七隔著衣服的情況下都能看到,若是讓風七真切地看過,說不準確實有救。曾經他也是騎在馬上征戰沙場的,又怎麼可能認命當一個小小的軍官守衛。隻不過,如今麵子最大的是老何。現今他不認風七,自己總不好揚了他的麵子。“我明白了。”風七頷首道:“我暫時不會離開,就住在附近的驛站。若是你們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我,當然,我隻會在這裡住三天。”說罷,風七轉身便要離開。剛走出去沒兩步,就聽軍官叫住了自己。“在下乃是徐將軍軍中的都尉,楊正豪,還不曾請問過姑娘名諱,又要如何去尋你呢?”信了。風七唇角微微勾起,果真沒有找錯人。她側眸,眼神冷漠,惜字如金地丟下自己的名字後揚長而去。老何見楊正豪看直了眼睛,怒罵道:“你能是沒見過女人嗎,那隻會胡說八道的江湖騙子也敢帶進軍營,就不怕她是……”“老何,你消消氣。”楊正豪收回視線,討好地笑著:“咱不也是想著,你勞苦一生,晚年還跟著徐將軍,沒法回京城,看不了子孫後代,隻能讓他們想著你英勇威武的樣子,總不能見麵之後,一瘸一拐,讓人看了笑話吧?”“哼,我一瞧便知道那丫頭心術不正。”老何全然忘了自己方才究竟是怎麼想風七的,一張嘴硬得如同千年的頑石一般。楊正豪後知後覺地反問道:“老何,我說句不中聽的,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她說的事情成真吧?” “我怕她?!”老何被戳中了內心,登時氣紅了臉,將連著楊正豪在內的兩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到其餘人全部離開以後,老何才脫力地坐到椅子上。他伸手撫摸過自己的小腿,麵上帶著些許神傷的表情。“老夥計,咱們共事一輩子,你定不會害我的。”老何嘀咕之際,眸子卻逐漸睜大,整張臉上都充斥著驚恐之色。風七回到驛站之際,昨夜屬於景宏宸的房間中竟還亮著燭火。她略微一怔,幾步並作一步上樓,景宏宸正坐在屋中,好似在品茶一般。聽到聲響,他方才抬頭看向風七,略微怔愣問道:“你怎回來了?可是被發現了?”景宏宸猜到風七會吃上一頓閉門羹,卻沒想當她會被直接攆回來。這可不好辦了。景宏宸眉頭微微皺起,斟酌地開口道:“若是暴露了也無妨,我可以另尋辦法。”“另尋辦法的事情暫且不論,你不是說要替我找父母,怎就是在這裡喝上兩口茶,人便能找到了?”景宏宸失笑,為麵前的風七斟上了一杯茶。“什麼時候如此沉不住氣了?”風七將杯中的水一飲而儘,抿唇道:“我與你不同,我向來沒有什麼耐心,隻想要速戰速決。”速戰速決?景宏宸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你不會已經對徐子堯動手了吧?!”他差些拍案而起,雖最後控製住了自己,但免不了被風七鄙夷地看了過去。她嗤笑地重複了一遍景宏宸方才的話道:“什麼時候如此沉不住氣了?”竟被風七耍了一通?但知曉了徐子堯並未出事,景宏宸不免鬆了口氣,他無奈地看向風七,歎氣道:“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是睚眥必報的性子。”“我向來是,薑公子不了解我罷了。”風七聳肩,手指叩在桌上,閉目凝神,輕聲道:“徐子堯確實不像你口中那樣耽於酒色,他心思縝密,今日並不接見我,卻想要我先為他手底下的親信治傷。”風七不是瞎子,一個尋常的傷兵哪裡能有那麼大的權勢,甚至連楊正豪都會老看他的眼色行事。十之八九,老何與徐子堯二人之間曾經是至交,徐子堯讓自己給老何診治是雙贏之策,一來,腿是老何的心病,若能治好,再好不過,二來,老何不會輕易騙他,用他來試探自己,即便最後將自己拒之門外,徐子堯也不會落得一個壞名聲。隻不過。風七倒是反過來利用了這一點。若是老何當真出事,自己出手相救,那麼徐子堯,究竟信還是不信自己?將徐子堯逼上一個獨木橋,若是他不選擇自己,就將他給殺了。選擇對於風七來說,從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你拒絕了?”“不,病人拒絕了我。”景宏宸挑眉。風七的本事,他再清楚不過。風七不是一個會吹噓自己本領之人,卻又從不掩飾自己的本領。她不覺得藏拙是一件明智之舉,以弱示人,終有一日會錯誤預估自己與對方的差距,模糊對方對於自己的態度,終將自己也會算計進去。倒不如從一天開始就將自己的本領表現出去。忌憚自己的人,亦或是想要拉攏自己的人,定然主動走到她的跟前表明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