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司聽到有人進了營帳，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並非是自己認識的人。而且對方穿著長衫，身上偶有金絲銀線縫製的暗紋。顯然，對方身份絕不簡單。定然不是來通知自己風七已經回來的。不……按照那些人的習性，風七怎麼可能回來呢？孫小司心中即便再愧疚，也不得不承認，如今，他更希望的是，風七永遠都不要回來，這樣，他的罪行，便永遠不會被人知道。可他並不了解如今進了他營帳的人是什麼性子，甚至妄圖用裝睡來掩藏自己。許久，他才聽到了一聲譏諷的冷笑。隨後營帳中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一袋沉甸甸的東西被扔在了孫小司的麵前。“需要我幫你打開？”景宏宸冷聲問著。方才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聽秦寺說了孫小司的生平。如今的質問，倒更像是在給孫小司一個坦白的機會。可惜，孫小司並未抓住這個機會。袋子被重新撿起，隻是這次，它們被景宏宸抓著仍像了營帳之外。“送給你們了。”外麵的人影逐漸密集，不少將士一擁而上，瓜分著錢袋中的銀子。孫小司的心都在滴血。如今他也算是人財兩空，還落得了一身傷。但景宏宸壓根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抽出匕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直愣愣地插在了距離孫小司眼前一寸的地方。若是略微偏上一點，孫小司便已經一命嗚呼了。他再裝不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氣，麵色蒼白地睜開眼睛。“你是誰，你是怎麼進入軍營的，將軍！”麵前的人一看就不是軍營中的常客。說不準，也是混進來的。他聽到徐子堯今日要回來的消息，本以為能將對方嚇退。誰知景宏宸隻是拔出了匕首，他兩指捏著冰冷的刀麵拍在孫小司的臉上，匕首似乎隨時都可能從他手中滑落，掉在自己臉上。景宏宸笑著開口：“放心吧，今日你叫誰都沒有用，我已經讓他們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進來了。”“你…你想做什麼？”“我問什麼，你答什麼，撒一次謊，我便剁你一根指頭。”孫小司差點被嚇得暈了過去。可是他不敢。他一點都不懷疑，若是自己暈過去了，那把匕首會不會出現在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上。“風七是被什麼人給擄走的？”“我不知……啊！！！”孫小司撒謊之前，到底沒想到世上有人比徐子堯更可怕，他話還沒有說完，自己的小拇指頭已經離他而去。被褥上鮮血染紅了一片布料，滴落在暖炕上的血液，很快也被蒸發乾淨。孫小司抱著自己失去小指頭的手，涕淚橫流。景宏宸卻像是沒事人一般，繼續問道：“這件事情與你有關係嗎？” “我隻是一個……不，不要，啊！”這次被削下來的是無名指。景宏宸的匕首十分鋒利，速度也快，在指頭落地的一瞬，比疼痛先來的，是恐懼。是指頭落地的恐懼。也是麵對一個麻木瘋子的恐懼。哪怕在戰場上，也不會有人比麵前的景宏宸更可怕了。“是不長記性嗎，我的耐心已經差不多用完了，十根手指太多，下次我會試一試你的手腕。”匕首的刀尖上還流有鮮血，景宏宸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仍舊用手指捏著在空中晃動。像是一隻殺人不眨眼的蝴蝶。“什麼人抓了風七。”“我說，我說……”一炷香之後。孫小司慘絕人寰的哭聲到底讓營帳之外的徐子堯與秦寺聽不下去。他們二人對視一眼，衝入了營帳當中。可麵前的景象，連帶著她們兩個久經沙場的人都不免直了眼。地上什麼都有。手指，手掌，甚至還有一隻眼睛。孫小司躺著的地方，已經看不出本來被子的模樣，全都是血。血腥味濃重得像是進了屠宰場一般。徐子堯目瞪口呆地看著景宏宸，難得結巴：“你，你這是做什麼？”“他幫一個叫鄧衝的商人進了軍營，幾個人將風七擄走，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方才秦將軍告訴我，這種事情同謀亂是一個罪，理應被杖殺我自作主張留了他一條命，我想還是應當由將軍定奪。”留……留了一條命？兩人呆滯地看著孫小司這幅狼狽模樣。一時之間，他們竟然也說不清，孫小司究竟是更想痛快離世，還是想要被景宏宸留下一條爛命。“你又要去什麼地方？”徐子堯盯著景宏宸一身染血的月色長衫往外走，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去問問那個叫鄧衝的商人究竟為何要綁了風七。”景宏宸語氣平靜，若不是孫小司這個前車之鑒在這裡擺著，徐子堯大抵真的以為他是要去“詢問”鄧衝。他順著徐子堯的視線向下看去，發覺自己身上汙漬時略微蹙眉。“無妨，弄臟衣服不過常事而已，即便是換了，一會兒還是要弄臟的。”徐子堯沒法反駁。一直等到親眼看著景宏宸離開他們的視線，秦寺終於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問道：“將軍，薑公子究竟是什麼來路？”徐子堯深吸口氣，心中慶幸，還敢自己之前在京城的時候沒有太過得罪了。這一路上，也將他當成兄弟相待。否則，自己如今的下場，隻怕同**的孫小司也差不多了。徐子堯回頭看了眼慘不忍睹的孫小司，開口道：“我突然覺得，讓薑家當皇帝也不是不行…”有景宏宸在，薑家再差能差到哪裡去？“如今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嗎？”秦寺又問道，“孫小司，該如何處理？”“軍中的軍醫都被他給坑害了，留著也活不長了，給他個利落，埋了吧。”徐子堯的眼中帶著嫌棄的神色。與此同時。景宏宸闖入了一間臨時搭乘的營帳。其中坐著七八個人，正在把酒言歡。冷氣突然灌入帳中，眾人都冷了一個激靈，下意識朝著門口看去。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笑盈盈地站在那裡。若非他身上還沾染著血跡，當真像個十足的溫潤公子。“諸位，請問你們是否認識，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