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啟元眉頭微微蹙起，正準備開口，便看薑婉笑了起來。她伸手將景宏宸拉到身邊，輕聲道：“兄長，我瞧著這樣也不錯，反正他頂替了鴻兒的位置，以後在外人麵前不露餡便是了，至於究竟想要做誰的孩子，由他自己決定便是。”說罷，她又垂下眸子，輕聲道：“反正，我本也是不準備嫁人生子的。”“你瞧，又說這種糊塗話！”薑啟元語氣凶狠，麵上卻是無奈：“天塌下來，有我和你姐姐頂著，怎麼都輪不到你，你若是真有心怡的男子，還能不讓你嫁嗎？”“怎能真讓你們二人替我扛下一切？嫂嫂如今身體不好，否則你們也不至於常年無所出，爹還想要從旁支中過繼一個孩子來，可他人的孩子，怎有自己的……”景宏宸站在二人中間，沉默地聽著。他聽不懂他們究竟在爭執什麼，隻隱隱覺得，他們是在為了薑家的未來謀劃。想來也是。景家已經沒有未來，薑家卻不同。“我來扛。”景宏宸冷不丁地開口道，將二人的對話打斷。視線聚集在景宏宸的臉上，他仰著腦袋開口：“我會儘我所能，作為你們收養我的報酬。”“我們收留你，隻是為了能讓你活下去而已，並非是為了……”“有何乾係？”薑啟元倒是難得打斷薑婉的話，“不失為一種法子，外人哪裡有鴻兒能讓人放心。”從那日起，景宏宸便徹底成了薑鴻。他被薑婉養得很好，彆家公子有的東西，他一樣都不缺，平日裡學習是和宮中的太子一同拜讀於太傅門下。隻是天不遂人願。皇帝昏聵，群臣憤慨，後宮不寧。皇後生下的太子，死在了宮牆當中，景宏宸又一次看到了皇上。他的眸中有哀傷，更多的卻是恐懼。似乎太子之後，他也會麵臨什麼血光之災。景宏宸張口，想要告訴皇上一切都是後宮當中的惡妃所為。但在同皇上對視的那瞬，景宏宸察覺到了對方的殺意。他想，殺了自己？“薑家的孩子？”景宏宸隻覺得自己雙腿灌鉛，連帶著嘴裡都被塞得滿滿當當，他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太子死於麵前。他是被薑啟元接回去的。回去之後大病了一場，再醒來的時候，便聽聞皇上將一切都歸咎於了巫蠱之術，說是太子殿下的命數不夠硬，扛不住，隨意處死了一個妃子後便不了了之。再幾個月，皇後的死訊也從宮中傳到了薑家。景宏宸去瞧過，像是服了毒藥。他冷靜地告訴了薑啟元與薑婉二人，可他們沒有落淚，甚至沒有追究，隻是將皇後的屍體從宮中接了出來，葬在了薑家的祖墳當中。皇後理當入皇陵才對，但不知為何，剛愎自用的皇上，難得沒有拒絕薑丞相的要求。 隻是在皇後故去三年後，薑婉入了宮中，成了新的皇後。景宏宸將她送到了宮門口，猶豫地開口：“母親，若是你想要離開。”“我不能離開。”薑婉仍舊笑著，像一朵沒有尖刺保護的嬌花，卻任由風吹雨打，寧願落下兩片花瓣，也不願垂下花蕊。“薑家家大業大，我既然是薑家的孩子，便理應承擔起這份責任。陛下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壞人，就算看在姐姐的麵子上，他也不會動我，鴻兒不必擔心。”景宏宸沉默了良久，少年尚且不同人事，卻執拗問道：“母親這樣，同守活寡有什麼區彆？”“有什麼關係，有了丈夫，也有了孩子，這一輩子，如何過得不算圓滿呢？”薑婉揉了揉景宏宸的腦袋，繼續道：“往後不能照顧你，聽兄長的話，好好過日子，彆用仇恨整日整夜地折磨自己。你爹爹若是還在，一定也隻想讓你健健康康得活著。”景宏宸頷首，目送薑婉與來接她的宮人離去。在宮門將要關閉的時候，景宏宸突然快跑了兩步。“母……姑姑！”薑婉頓了步子，同旁邊的宮人點頭示意，這才回過身道：“可是還有什麼事情忘了說嗎？”“若姑姑不是薑家的女兒，可有什麼事情想要完成嗎？我可以代您去做。”薑婉又笑了。景宏宸覺得，薑婉無論何時何地，總是笑著的。宛若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眼前的女人折腰。“若不是薑家女，我更想離開京城，四處看看。你不必想太多了，自小我便明白的，快回去吧。”“發什麼愣呢？”徐子堯用力撞了下景宏宸，他一個趔趄，這才回過神來。“四處瞧瞧。”景宏宸口中呢喃，徐子堯並未聽清，又追問道：“你說什麼？”“沒什麼。”景宏宸搖頭，盯著徐子堯道：“若是我做皇帝，你覺得勝算有幾成？”或許薑婉骨子裡同風七確實有幾分相似。她們都不應該被困在後宅與權利當中。如今，薑婉好不容易重獲自由，景宏宸不想再親自將她送入牢籠中。“你真要做皇帝？！”徐子堯驚訝地瞪大了眸子，聲音大到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景宏宸蹙眉，思索要不要索性找塊布將他的嘴堵起來，否則遲早要惹出大麻煩。“我不想讓薑家牽扯其中。”景宏宸繼續道：“皇嗣確實在薑家手中，可年歲都太小了，他們回宮，薑皇後也要回去。”“你的小姑姑？”徐子堯顯然也有所耳聞，“她可是個賢後，我在這個鬼地方都聽過她的名聲。”“若是有得選，她也可以不是。”“聽不懂。”徐子堯聳肩，“不過你是薑家的獨子，若是想要自己稱帝，還不被薑丞相與薑國舅罵個狗血淋頭，恐怕還要搭上薑家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得來的名聲，當真決定好了？”“我也可以不是薑家的人。”徐子堯聞言，眉頭蹙得越發緊了，他後退幾步，上下打量著景宏宸的臉。“我一直覺得，你長得格外眼熟，可我確實不曾在京城中與你有過接觸。”“你不記得也正常。”景宏宸淡淡道：“走吧，拿銀子，我可以用身份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