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嫿話剛說完,手指就被裴君澤輕輕攥住。她翻過身,麵對著他,“裴瑾瑜有軍功在身,據我爹說,先帝還在的時候,武將的地位要比文官高得多,到了武帝這一代,卻偏寵與文官,武官地位多少也被波及到,至於武帝心心念念的那點兵權,到底是要放在他自己親生兒子手上才放心,你看他那幾個兒子,唯一上戰場的為何隻有裴瑾瑜,依武帝未雨綢繆的性子,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若太子需穩固朝政,那還有五皇子呢,為何也不讓五皇子前往禦敵,他到底還是打了旁的算盤吧,否則太子不會這麼早就為日後的事情謀劃。”“嗯,太子是帝王之才,裴瑾瑜是將帥之才,至於裴錦毅有佐政之才。”裴君澤淡淡道。顧錦嫿看著他,“若是按武帝所想,裴瑾瑜鎮守邊域幫太子穩固江山,裴錦毅駐守京城替太子維護朝堂,日後光景倒是一片大好。”“不過。”顧錦嫿笑了笑,“日後的事情誰又能料得準,人心是最難預料的,他又如何確定自己精心安排培養的兩個兒子就沒有野心呢?”“你認為裴瑾瑜會反?”裴君澤問。顧錦嫿搖頭,“他,我看不準。”“為何?”裴君澤嗓音低下去,將顧錦嫿攬入懷中,“你與他數十年的交情都看不準?”顧錦嫿睨了他一眼,“我與宋承望交情更深呢,不也沒有看透他?”裴君澤沒有答複,輕挑眉尾,嗯了聲,似乎很是讚同。“裴瑾瑜看似最好說話,卻也不是沒有籌謀的人,否則他如何能在邊域待上幾年之久,虎威將軍數十年都未平定的北延,被他用了五年的時間便解決了。”“如今還將北延城主換成了他自己的人,倘若有朝一日他若是要造反,北延城門大開,敵軍便可舉兵入侵,東秦全然沒有抵禦之力。”聽完裴君澤一番話,顧錦嫿心中一驚,“裴瑾瑜也在提前籌謀?”裴君澤牽唇,“是人總有執念,他的執念此前從未表露出來,卻在上次同你舅舅一同回京後,迅速換掉了北延城主,將自己的兵力儘數留在了北延,在京數日後,又加緊趕回去處置北延城中舊事,便是想要北延安穩握在他自己的手裡。”顧錦嫿抿唇不語,她又何嘗不知道,裴瑾瑜的執念是什麼。“那你的執念呢?”顧錦嫿問。裴君澤低頭,笑了笑,“我的執念是……”裴君澤輕輕抱住她,趴在她耳邊,“我何時才能恢複清白呢。”“我信你。”林執不信,她理解,連娘子不信,她也能理解,可她是在死後陪在裴君澤身邊幾年的人,她見過他因為手下犧牲紅了眼的模樣,也見過他為了多救下一個手下拚死的模樣,這樣的人,如今哪怕是知道了自己才是先帝最中意的那個帝王之才,卻未曾表露半分,她的懷疑與他來說不是信任危機,是臟水,是一生都抹不去的痕跡。 “這話莫要在連娘子的麵前說,她會罵你的。”原本醞釀好的情緒,因為裴君澤的一句話,瞬間破功。顧錦嫿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推開裴君澤,“她連你都敢罵。”裴君澤很是認真地點頭,“對,連我都敢罵。”“連娘子是先帝的義女,那你豈不是得尊稱一聲姐姐?”“輩分亂了。”裴君澤很是無奈。顧錦嫿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她叫連娘子姑姑,裴君澤的輩分又比她高一些,如此一說輩分的確是亂了。“還是叫連娘子吧,姑姑說,梅雲杉早已經死在了被皇上算計的那一年,這些年,她做連雲榮應當還算開心。”“嫿嫿,你開心嗎?”裴君澤低聲問。顧錦嫿沉默了,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她開心嗎?在經曆了被至親之人背叛算計殘忍殺害之後,她是不開心的,甚至日日都備受煎熬。在遇到裴君澤後,她是開心的,高興上蒼終於偏愛她了,可老天總不會讓人如意,事情也總不會太過圓滿。林執和姑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心裡。裴君澤是當時唯一一個接觸爹娘死因的人,而那封來曆不明的書信更是叫人懷疑他,她知道,裴君澤不會在這件事情上說假話,但卻想不通她爹為何要這麼做。“我如今隻想著將自己的日子過好,保護著我愛的人,調查清楚爹娘的死因,這樣我就圓滿了。”“好,那你保護你愛的人,我保護我愛的人。”“那你可要說話算話,莫言有朝一日突然變了心,若是那時候,我便親手拿刀把你的心給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色的。”顧錦嫿輕哼了聲,心裡卻是甜蜜蜜的。“心是不是黑色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若是再跟你說下去的話,眼圈到明日怕是會變成黑色的。”顧錦嫿頓時笑看著裴君澤,嘀咕了一句,“困了怎麼不早說。”“難得跟你多說幾句話。”裴君澤說得不假。顧錦嫿抿唇淺淺一笑,“你既然知道咱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機會這麼少,日後就把皇上交代給你的那些事情吩咐給你的手下去做,省得跟個陀螺似的一天到晚不停地轉。”“會的。”裴君澤合眼,不再多言。顧錦嫿見他實在疲憊,便也陪著他沉沉地睡去。兩人好好睡了一覺,直到翌日一早才醒過來。顧錦嫿睡醒時,身旁早已沒了裴君澤的人影,她迷迷糊糊地從**坐了起來,抬眼便看見裴君澤神清氣爽地坐在桌前。她愣了下,狐疑地盯著他看,“今日不用去皇上麵前轉悠了?”“我很是聽你的話,將皇上交代給我的事情吩咐給了手下去做。”顧錦嫿笑了笑,從**坐起來,用被子裹著自己,活像個粽子似的,隻露出了一顆腦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裴君澤,“那皇上這回給你交代了什麼事?”“去接宋承望。”顧錦嫿皺眉,“他這麼大的臉?”宋承望是什麼身份,裴君澤又是什麼身份,皇上如今讓裴君澤去城門口迎接宋承望,這無疑是在告訴大家,宋承望怕是要成為京城新貴了。